第四十一章 白鹿
多年艰苦眼见毁于一旦,穆闵抵受不住激疼攻心,再加上疲急交加,终于一下昏了过去。
顿时,穆闵丹田内,本元根基崩碎化气,磅礴法力涌出她体外逸散无踪。
“啪嗒”一声巨响,穆闵身躯坠入了托博尔峰脚下的深深的溪流中。
乌拉提草原上,阳光晴好,蓝天万里,云似流苏。
不知过了多久,托博尔峰之下,南天山之外,离的最近的一条伊伦河河畔,波光嶙峋中一个浪花翻出,向岸边甩出一人,伏在青草丛中,正是穆闵,仍旧昏迷不醒,长长的白羽衣两翼将她严严盖住。
正在旁边饮水嬉戏的一匹小小白鹿,毫无提防之下,被惊得向外跳开,远远跑走,片刻间,又迟疑地返回,好奇地看着这一对巨大的白翼。
等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丝毫动静,白鹿大着胆子靠了上来,看见了穆闵清秀的脸上双眉紧皱,气息全无,只她右眉上方、发际线下,一道浅疤偶尔微跳,显出了穆闵生机尚在。
白鹿盯看了一盏茶功夫,试探着低下头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穆闵额头一下。
舔了只一下,穆闵中元宫内金、木、水、火四根微裂的灵根上波光一闪,像火把被点燃一般,纷纷着起米色灵火。
有呼应一般,那白鹿中元宫内一根黄色土灵根由虚化实,显形而出,也如同被点燃的火把,着起了米色灵火。
一股柔和温暖自白鹿胸间向全身弥漫开来,小白鹿从未有过此种感受,只觉得舒适安逸,双目微闭,沉浸其中。
穆闵这边也有受益,浑身上下内外的伤口停了开裂和流血,有缓缓愈合之势,上中下三元宫阻塞系消融,一下子贯通起来,穆闵“呼”地一口浊气突出,艰难地恢复了呼吸。
这时,河中一条白腹青尾的肥大花鲢冷不丁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溅起大片水花,洒了穆闵和小白鹿满身满脸,惊得小白鹿转身远远跑开,这一人一鹿体内的灵根灵火顿时被刮灭。
过了半晌,小白鹿又近三步退两步,兜兜转转踱了回来,快走到穆闵身边时,突然停步,定在了原地。
此时天色已晚,一只黑紫色的大蝎,不知从哪里爬到了穆闵头顶处,此蝎身子扁长,体型琵琶样态,头部是一对大钳子般粗壮的螯肢,尾部分五节,像钢鞭一样弯曲且向上翘着,末端一毒针发出墨绿色油亮的幽光。
大蝎张开一对螯钳步步逼近穆闵,八只眼睛一阵乱闪,口边流出点点口水,猛然以电闪雷鸣之势将穆闵几缕头发钳住,尾巴后甩绷直,挺起毒针,就要刺入穆闵头顶。
小白鹿见状一个跺脚,大蝎身下立时涌起一股土浪,将大蝎高高堆了起来,小白鹿又紧接着甩头一挥鹿角,一道薄薄的气刀射出,削断了穆闵被钳住的头发。
土堆此时已堆至二尺多高,拥着大蝎前后摇晃几下,向后倒下砸去,土堆上半截“噗通”一声,混着大蝎全数摔进了河中,顺着流淌的河水向下翻滚而去,几个浪花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小白鹿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再不离去,就此守在了穆闵身边。
一夜平安过去,天明晨清,小白鹿围着穆闵低头撤了几片青草叶子吃了,看着穆闵还是伏地不动,便又靠上前去,舔了舔她的额头。
一人一鹿中元宫内的灵根,俱再次燃起了米色灵火,一阵阵柔和温养的波动,分别从她们的中元宫,向着其全身四肢散去。
许久,穆闵终于“咛”的一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穆闵一阵恍惚,才慢慢想起自己筑基境界崩溃,坠入了山下溪中。赶忙内视察看自己的伤势,体内经脉、骨骼创伤繁多,上中下三元宫更是一片狼藉,下元宫丹田内辛苦修成的本元根基已经崩散,境界退回了练气后期大圆满,中元宫内四灵根都现裂纹、光泽暗淡,上元宫虽然也被搅得天翻地覆,但是自己的元神神念倒是万幸没有大碍。
穆闵心中叹息,抬眼看到了小白鹿。
小白鹿也正凝视着穆闵。
晨间河畔这一人一鹿对望,她们都感到对方十分亲近安心,似乎是多年前便熟识的亲友,只相互看着就满心喜乐自在。
穆闵下意识明白眼前这小白鹿对自己多有照拂,对着它点头微笑,伸手在怀间和储物袋中摸索,只找出几粒自黄州带来的零食糖块,放于掌心,向小白鹿伸去。
小白鹿低头在穆闵掌上以舌头一卷,将糖块收入嘴中,咀嚼了两下,眼中立时发出了一幅不可思议的震惊颜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待嘴中一空,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将糖块囫囵吞入了腹中。
小白鹿立刻恼羞成怒,四肢弹起,在原地跳了几跳,接着撒娇一般将头探向穆闵的储物袋,还想再翻找几块糖吃。
穆闵耐不得小白鹿瘙痒,哈哈笑了起来,抚着鹿头止住了它的动作,柔声说:“带的不多,都给你吃过啦,以后找到了再给你吃。”
小白鹿灵性十足,立刻领会了穆闵的意思,它倒是个通情达理的,虽然满脸失望,但是也不再和穆闵纠缠。
接着,小白鹿原地转了几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后退了几步,对着穆闵看向自己的后背,示意穆闵坐上来。
穆闵试着几次抬手抬腿,均是劳而无功,苦笑着对小白鹿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奈何受伤太重,不能移动分毫。”
小白鹿听罢,两个小眼珠转了几转,上前屈膝、低背、伸颈、探头一挑,将穆闵安稳放在了自己后背,趔趄了一下,适应着站稳,驮着穆闵迈开四蹄,走了起来。
小白鹿体型虽小,却甚是强健有力,稍事调整之后,载着穆闵行进便不费吹灰之力,走着走着它觉得步子慢了不耐烦,就伸长四腿奔跑起来。
穆闵一边拼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气力,死命抱住鹿颈不被颠下,一边又觉得这样乘鹿分外新奇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一声声欢畅笑声中,一人一鹿一阵烟般奔着南天山而去。
第四十二章 斗蛇
一人一鹿走走停停,到了这日晚间,终于来到了南天山山脚下,一处隐蔽的山崖边上。
小白鹿轻轻躬身低头,将穆闵放置在地上,随意做了几下拉伸,便对着漫天繁星,直定定静立起来。
不到一炷香功夫,便有各色灵气气团在小白鹿的周身环绕飞舞,时聚时散,或上或下。
另有十余团黄褐色灵气团自地下升腾而起,飘飘荡荡附着在小白鹿头顶、肩腿、后臀几处,闪动几下后,沁入了它的身躯。
随后,又不停有金、木、水、火、土各色灵气,成团从空中、地下、崖边、树上向着小白鹿聚拢。
待聚得数量多了,微微摆头,一团团各色灵气便似彩缎一般展开,向着穆闵流去,将她密密裹住。
无奈穆闵伤重,体内经脉破损严重,中元宫内四灵根裂纹依旧,归元功半点运转不得,只能冲着小白鹿微微摇头。
小白鹿眼中露出点点怜悯之情,停了向穆闵输送灵气,自顾修炼起来。
小白鹿一番修炼,直至第二日中午,各色灵气逐渐淡去,小白鹿才从原地移开脚步,围着穆闵转了几圈,从旁边树枝上寻了最鲜嫩的几片叶子,递到穆闵嘴边。
穆闵勉力提起手来,轻抚了抚小白鹿鼻子,以示谢意,然后又摇了摇头。
小白鹿自将树叶吃了,又驼起穆闵,接着攀山而上。
行至更高一处山崖的一片白桦树林中,小白鹿将穆闵放下,在林间来回小跑,四蹄不停轮番踏地。
片刻后,地面泥土翻涌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林中树木随之前后晃动不已,数百硬枝雨点般掉落下来。
小白鹿踢起三五支硬枝,左右摆头甩出两道气刀,围着被踢到空中的硬枝一旋,便削出了三五支长三尺、有双刃、带锯齿的木箭,掉落在地。
小白鹿如此反复,眨眼间便做好了百余支白桦木箭,小白鹿接着以四蹄和嘴加以整理,摆出了三排整整齐齐的箭堆。
做完了这些,小白鹿气力大耗,随意吃了几口树叶,就静立原地吞吐天地灵气自行调息起来。
一直到了晚间,一轮下弦月在星空映照,小鹿白双肩一振,抖散了环绕在其周身的灵气气团,动了起来。
它来到穆闵身前,木箭旁边,白桦林正中,脚踩天罡,以角画符,一枚枚穆闵从未见过的六边形亮银色符文,不断从鹿角处现出,向着林外飘去,还发散出一股股腻腻似油脂的怪异味道。
没过多久,树林外便有了草丛穿梭的声音,随后闻到浓重的腥味儿,很快,大大小小成百上千条各色蛇类从林各处游来,将穆闵和小白鹿包围在了其中。
这些蛇,有的灿烂如云锦,有的浑身有花纹,有的蜿蜒迅速爬行,有的半直立着身子不停露出尖牙。其中,很多种类的蛇,穆闵不但从未见过,而且闻所未闻、从未听说过。
小白鹿挑了一条最大的花黄巨蟒,鹿角一划,就在此蟒身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巨蟒只是束手就擒,不敢有纹丝动作,只呆呆等着小白鹿来取自己性命。
小白鹿正忙活着,白桦林中突然温度骤降,变得冰冷起来,一层薄薄烟雾从林外各个方向蔓延过来,在场的种蛇都很快静默下来,相互挤压后退,在林子当中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少倾,来了一条遍体漆黑的小蛇,昂着头,吐着信子,直直地瞪着小白鹿。
小白鹿似乎从黑蛇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神色凝重地后退了一步,复又上前。
黑蛇响尾在地上四摆,也画起一道六边形符文,不过颜色并非亮银色,而是暗红色,便画还便发出着“磔磔”声音。
符文显形,自行静静升至树林正中,所有蛇类,无论大小,看到此符,仿佛听见命令一般,转身逃命般地急速向来路爬去,片刻就消失在茫茫草丛之中。
一会儿功夫,林中就只剩了那一条黑蛇岿然不动。
黑蛇找了林中一块大大的石头盘踞,眼角带着蔑视的目光看着小白鹿和穆闵,似乎她们只是自己的掌中玩物。
小白鹿死死盯着黑蛇开始了移动,四蹄急踏,在地上按照一种奇怪圆形的轨迹行走,一边走,一边在嘴中发出一段一段的低哼声,那圆形轨迹一走完,小白鹿就立即咬破它自己的舌尖,把舌尖血撒往空中。
黑蛇此时正对小白鹿,大半个身子都直立起来,大大张嘴,低声发出愤怒的嘶吼,嘴中毒牙闪现,冒着紫黑幽光,树林中此时猛然风雨大作,遮蔽了树林上空本就薄弱的月光,光线黯淡起来。
在摄人心魄的风雨中,黑蛇嘶吼着身躯大涨,没有了娇小模样,好似一条云中巨蟒。
这黑色巨蟒腾空而起,张口吸气,要吞噬小白鹿和穆闵。每次黑色巨蟒往回吸气的时候,小白鹿就踢起一支木箭射出,木箭被强大的吸力卷入巨蟒腹内,就这样接连投射了九十多支木箭,面前木箭几乎要用完的时候,那条巨蟒才隐没在云雾里。
小白鹿并未放松,一动未动直视云雾。果然,不多时,那黑色巨蟒就猛地从云雾中冲出,伸出大嘴中的尖尖毒牙刺向小白鹿。
小白鹿丝毫不惧,一甩鹿角抵住,转过头摆动鹿角就抽到了巨蟒头上。
巨蟒蛇头虽然后仰,但其响尾则迅速盘上,紧紧缠在了小白鹿脖颈处,然后借力收回上半身,再次张大嘴咬向鹿头。
小白鹿不甘示弱,鹿角上挑,正好卡在蛇口中,一鹿一蛇角上了力,鹿顶不上,蛇咬不下,一时势均力敌。
同时,蛇尾在小白鹿脖颈处却大占上风,缠绕的蛇尾越收越紧,迫地小白鹿渐渐气紧。
就在鹿角慢慢低垂,蛇牙不停下压之际,一道黑光自鹿角下方一闪而过,深深扎穿巨蟒的喉咙,破巨蟒脖颈而出,带着射出了一股浓浓的黑血。
黑血由急到缓,顺着蟒身哗哗向地面流下,露出了那道黑光的本来面目——猎鹰箭。
第四十三章 小九
猎鹰箭这一扎,一下子拼尽了穆闵醒来后积攒的全部气力,还连带着挣裂了几处正在愈合结疤的伤处,穆闵再也支撑不住,后仰摔倒在地上。
小白鹿缓过一口气来,鹿角顺势上挑,划开了巨蟒开张着的巨口。
轰然一声巨响,黑蟒终于整个儿倒在了地上,片刻间身形缩回细小,眼看着已经气若游丝,行将倒毙。
小白鹿一声欢呼,贴近过去,以鹿角将黑蛇蛇皮破开,挑出二个漆黑的小小圆球,向穆闵嘴边喂来。
穆闵伏在地上仔细看那二个圆球,一个略成心型、尚在跳动的是蛇心,另一个更小些的、飘着几缕淡黑烟气的大约是妖丹了。
穆闵情知小白鹿一片拳拳盛情,也明白此二物乃是极难得的疗伤圣品,但是她看着这蛇心和妖丹黑黢黢、温乎乎的,实在恶心,立时就摇头要拒绝。
但这次小白鹿甚是坚决,没有理会穆闵摇头,闪电般向前一送,喂进了她的口中,鹿角紧接着轻轻一顶,将二物压迫着送入了穆闵腹中。
穆闵只得从命,立马在小白鹿帮助下盘腿做起,双手各捏法决,运起归元功练气决,炼化蛇心、妖丹。
这蛇心、妖丹乃是炼制灵药极好的主材,被穆闵这般直接吞服,实在暴殄天物,而且失了辅材调和,药力愈显霸道,好像两把小刀在穆闵腹间四处乱捅。
穆闵要紧牙关强忍痛楚,只一遍遍运转着练气决,直到两刀终于化作一道暖流,流遍了她的周身。
小白鹿自立于穆闵身后,招来无数各色灵气气团,将穆闵环绕起来,渐渐地,随着穆闵运功,由少至多地,开始有灵气被她吸纳进入了体内。
借着蛇心、妖丹的疗伤奇效,再加上有着小白鹿护持,一连十数日,穆闵放心大胆地便在这林中运功疗伤起来。
这一天,又到了晚间深夜,调息中的穆闵终于平静地睁开了双眼,除了上中下三元宫有回缩变窄之势、四灵根裂痕依旧,她其他的内外伤势已经完全愈合,法力已经尽复,虽然顾忌着会导致灵根进一步损毁,不敢轻用法力,但是,其他方面已经万幸得恢复如初了。
一旦伤势初愈,穆闵便停止了运功,她十分清楚,在修复灵根和调养好三元宫之前,自己是不能冒着败坏道基的危险,再强行继续修炼了。
想到这里,穆闵站起身来,取出了弓箭背负于身,将合金匕首插入了靴中。
小白鹿见穆闵已经能够站起,分外高兴,蹦跳着围穆闵小跑了几圈,后亲昵地用头蹭着穆闵的臂膀。
穆闵轻抚小白鹿的额头,微笑道:“此次重伤得治,可是多亏了你啦,以后定当厚报!”
小白鹿并不懂她在讲什么,又蹭了穆闵臂膀。
穆闵哑然失笑,不过还是接着说道:“多听听人言便好,你这般灵性,他日说不定便有一番天大的机缘。”
“叫你个什么名字好呢?”穆闵一边思索,一边轻拍着小白鹿左边前肢,看着它一支四叉、一支五叉的二支鹿角,随口道:“也许九是你的吉数,就叫你小九,好不好?”
小九好像立时听懂了自己的名字,眼放异彩,连连点头,其左前肢和穆闵手掌间,蓦地亮起柔和米色光彩。
穆闵感到刺痛,吃了一惊,立时收手,只见小九左前肢根部,就此出现了自上而下的二长横、一断横、三长横的风天小畜的卦象印记。
穆闵看着啧啧称奇,心想,小九果然是草原上的天地灵秀,端是多有夺造化神奇之处。
想着,随意看向刚刚拍着小九的右掌掌心,却不知为何,自己也同样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风天小畜的卦象印记,穆闵顿时呆住。
穆闵下意识搓手想将此印记擦除,当然是没有任何效用。她抬起手来仔细观察,掌心这印记呈浅浅米色,不凸不凹、非疤非痕,就像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一般。
穆闵又以神念探视,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这下,对此印记,穆闵是完全不知根由、摸不着头脑了,只能隐隐确定,此乃自己与小九心意相通所致,绝不会有什么隐患,索性抛开不理。
看着在自己身边嬉戏玩闹的小九,穆闵放出神念打量了一下它的修为。
“是土属性单灵根,这是天灵根!修为在练气初期。”穆闵大为惊诧,没想到小九居然拥有如此超绝资质,又深深为它高兴,一路来,小九竟然以如此浅薄的道行,做出了为己疗伤、引杀黑蛇诸多大事来,看来多是托了它惊才绝艳的天资的缘故。
只高兴片刻,穆闵突然想到,以小九这般罕见珍贵的草原灵兽,日后多会成为被各家豪门望族追逐争抢的对象,遇到正派宽厚的还好,要是落在热衷采补、血祀的妖邪之辈手中,也不过是身死道消、为他人奠了道基而已。念头至此,面色不由沉静下来。
苦思良久,穆闵觉得仅仅凭着自己,并无办法可想,无奈轻叹口气,对小九道:“我左右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能做的也就是帮你增加些修为、本事了。”
说罢立即行动,示意小九开始修炼。
小九明其意,也甚是乖巧,即刻静立,吸纳起大地中的土属性灵气起来。
穆闵在一旁看着,感受到小九的修炼心法和气息运转和自己完全不同,俨然是明显区别于人类的另一条修炼道路,所以也并不擅自出言乱加指点。
体悟着小九身边天地灵气流转的韵律,穆闵在它身侧盘腿而坐,右手手掌轻扣它左前肢,闭上了双眼。
顿时,穆闵和小九的中元宫内,各自的灵根纷纷再次燃起米色灵火,迅速向周身经脉蔓延开来,和其间运行的法力以及血液融合了起来,以各自行功的路径,运转了起来。
运行一周天之后,一人一鹿体内的米色灵火,在她们相互接触处交融,毫无阻隔地进入到了对方的经脉甚至三元宫之中,又开始了在这人、鹿的二个体内为整个闭环的运转。
第四十四章 授艺
穆闵心生感应,有所不安,神念向着双方接触着的部位探去。只见在那处,各自的血液、法力、和气息,都还是按着各自固有的轨迹流动,只有那米色灵气能够轻轻松松地转换到对方体内。
而且,穆闵还发现,一旦双方发生了米色灵气的交融,自己就开始可以吸纳土灵气了,这可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再看向小九,曾经只是在它体外盘旋的金、木、水、火四色灵气,这时也纷纷被吸纳进了它体内,流转至丹田,和土灵气一般在其间被分解转化为法力,并且,法力积存的速度也出现了逐渐加快之势。
穆闵终于放下心来,闭目养神,任由米色灵气在自己体内各处流转,只是,不管自己再如何克制,金、木、水、火、土各色灵气还是多少会被吸纳入体内,自然而然地有法力转化而出。
穆闵怕再次引起冲击筑基境,不敢再在下元宫厚储法力,无奈只得以左手一指靴子里的匕首,施展起御剑术来消耗法力,这才堪堪达到了法力进出平衡。
良久再无他事,穆闵心头一松,终于闭目入定去了。
二个时辰过后,穆闵和小九默契地同时收功,睁开了眼睛,相视一笑,左手、前肢自然而然脱开了接触,各自体内的米色灵气直接消散无踪,没有任何妨碍。
小九精神完足,一刻也不得闲,刚刚结束修炼,便追逐起林中的雀鸟起来。
穆闵站起身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安然脱离了“四箭”绝地,想起应当将身上的事物整理整理了。
穆闵在身上一模,露出了自嘲的一笑,现时自己可算是个一清二白的身家了。
灵兽袋中,只有南州一战后剩下的数十天角虫成虫和虫卵。
储物袋中,只有榕钢弹丸、榕钢甲、若干黑铁块、小桂花,还有从峰顶岩洞中灵池里匆匆拿出的黑色长方形铁物,没有其他任何灵石、灵药、伤药。
穆闵将那黑色长方形铁物从储物袋取出,放于掌中,发现其明显是一后天锻造而成的物事,质地比洞中黑铁块还要坚硬,整体狭长棱角分明,没有任何花纹、字迹。
穆闵将神念探入,里外反复搜寻,没有任何收获。
又试着以法力驱使,倒是灵动如意,但也是普普通通,如同自制的合金匕首一般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穆闵手握此物,感觉似乎握着个铁尺武器,还挺合手、合用,就权且当做铁尺用了,和匕首一同别在了腰间。
穆闵整理完毕,稍事休息,突然又想起了小九以角画符招唤蛇群的一幕,便不顾它正玩耍得兴高采烈,笑着将它抓在身边,说道:“对于符文一道,你是个有天赋的。这回我来教你个好玩的玩意。”
说罢,便唤出小桂花,以花为笔,画出了符阵。此时穆闵于制画符阵一道领悟更多,画这符阵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好了,比原来又快了不少。
小九目不转睛地看完了穆闵制符阵,便兴致勃勃地围着那圆锥形符阵打转,在穆闵眼神鼓励之下,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符阵。
锥体一开一合,已将小九裹在其中,经小九一催,就直向高空飞去,直直飞出了一众白桦树梢。
小九发觉这符阵竟然能够随着自己心意飞驰,顿时兴奋异常,欢快地打着响鼻,就在林间穿梭起来。
符阵在小九的操控下,比之穆闵驾驭时快了五六成有余,几道残影闪过,便在林内外兜了一圈。
穆闵捡拾了散落在地上的几支木箭,静待小九接近,便猛地连续向着符阵甩出。
“呲啦啦”一声,木箭一支接着一支在符阵外爆开,化作了团团火苗,小九在锥体之中分毫无碍。
小九见了更觉有趣,驱着符阵就向林中的白桦树冲去,“砰砰砰”三颗白桦树应声被撞断倒下,擦出四射的火花,符阵滴溜溜转出,依然是完好无损。
穆闵吓了一跳,没想到小九造出这般大的动静,赶忙向它招手,待法阵飞至身前,收了小桂花,一跃而上,轻叩小九的额头,叫它不要再顽皮。
符阵滴溜溜一转,在小九一连串的欢叫声中,载着她俩个飞出林子,向着山左而去。
这一飞,直直飞出了有大半个时辰,这一人一鹿才落到一处石崖之上。
符阵自散。
落地之后,小九雀跃兴奋之情依旧难耐,一直围着穆闵身边打转,穆闵又唤出小桂花,凌空画出符阵的前几笔,停下后,示意小九跟进自画。
小九眼露跃跃欲试之意,稍稍回忆,便将法力运到鹿角之上,来回摆头,左横右竖地接续画了起来。
小九动作极快,只约莫二柱香功夫,便构画完成,还别出机杼地在符阵中部脚踏处勾勒了一枚六边形的符文。
穆闵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小九果然聪慧,只看了一遍,便能整个符阵临画下来,比自己当初强了何止百倍千倍。
只是小九到底质野,性情太过跳脱,随意夹杂符文进去,这符阵如何能够用的?
不待穆闵继续腹诽,那符阵竟然自行在半空旋转一圈,稳稳地停在了小九脚下。
小九得意地一挑头,跳入了符阵当中,又腾飞而起,来回穿梭,玩耍去了。
穆闵神念散出,追逐小九而去,她惊异地发现,虽然眼见着小九就在眼前,然而,却连它的半点气息都无法感知到。
这符阵,居然增添了遮蔽气息的功效。
并且,穆闵又紧盯了片刻,终于确定,原先符阵自带的明显的“嗡嗡”声,都消失无踪,自身发散的光晕也更加暗淡,接近与土地同色。
小九制出的这符阵,简直就成了藏匿潜行的佳品。
穆闵欣喜的同时,俯身随手捡起一枚石子,向着符阵锥体外壳一弹,要试试符阵防御能力的成色。
谁知,锥体被石子一碰,便“咔咔”被撞出一条长长的裂纹,随即如同鸡蛋壳般纷纷被剥落。
小九赶紧按下符阵,未等落地,那符阵已经化作暗光一闪,归于虚空。
第四十五章 围猎
原来,这改造过的符阵遮蔽、静音效用出众,相应地,原先可正面硬抗罡气的防御功能,就完全消退了。
原本就事难两全,所以穆闵对此倒并不在意,只让小九试试看能否再制画符阵出来。
小九再试,果然还可以做出一个,只是以小九练气初期境界,就算这符阵没受到任何撞击,也只能坚持一盏茶工夫。
穆闵想来算去,和自己当年一样,这小九境界不到练气中期的话,下山行走还是太过危险,不若在此苦修一段时间,达到练气中期之后,让小九的符阵持续的时间再长些,也是好的。
于是,就在这崖上,穆闵不顾小九的愁眉苦脸,监督和陪伴着它修炼起来。
不管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除了偶尔进食和休息,穆闵无时不刻地逼着小九用功,直把小九逼得苦不堪言、又进境神速,只用了三个月多点的时间,就顺利进阶了练气中期,其符阵也相应地能坚持到半个时辰时间了。
小九这修炼速度,对比穆闵当年,可称飞快了,足足少用近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初期到中期修炼,着实让穆闵汗颜不已。
穆闵这段时间也没有荒废,在助力小九修炼的同时,自己也拼命练习,以曾触及过筑基期境界的感悟,将练剑术突破到了剑舞层次,制画符阵的速度也大大提高,现在一炷香功夫就可完成了。
这天终于无事,她们两个乘着符阵,下到山外,准备寻人问路。
此时已过霜降时分,进入初冬季节,北风刮起,寒意阵阵,草原一片金黄斑驳,微露萧瑟之意。
散了符阵,她俩个惬意地就在这南山脚下随心而行,还一边欣赏着天地间的美景。
不一会儿,四处围上来十几只花鹿,亲切地轮番与小九厮磨,忽地向着远处撒欢奔跑而去。
小九在崖上憋屈得久了,回到草原兴致勃发,立时负上穆闵,迈开四蹄追逐同类。
不一会儿,十几只鹿前前后后跑进了一樟子树林,林中有溪,当头一只健壮雄鹿停下身来,呼出阵阵哈气,低头在溪中饮水。
不料,突然之间杀机浮动,雄鹿脚下有大网收起,将其囫囵个包住,直接悬挂在几颗樟子树之间,紧接着四五只七尺长矛从各个角度伸出,纷纷刺透了雄鹿的身躯。
伴随着哀鸣,鲜红的血液自雄鹿身躯激射而出,染满了持矛者的头身。
四五名持矛者得手后并不在意身上的血液,纷纷嚎叫着伏在雄鹿身上创口处,大口大口地吸食,有的甚至将雄鹿体内的脏器、肠肉都撕咬出来咀嚼。
定睛看去,这四五个下身缠着简陋的兽皮裙,上身赤裸、满是结实高鼓的铁石般的筋肉,毛发暗黄、双耳直直竖起,钢牙外露,一个个竟长着狗头!
穆闵见状一惊,立时站定原地,弯弓搭箭,戒备起来。
鹿群亦是慌乱,已经炸开,向着各个方向奔逃。
不待它们跑出几步,从樟子树林周边上下射来数十支骨箭,各自追上花鹿击中,立刻就有八九只倒地,期间又有大网弹出,一只小鹿被戳杀在网中。
片刻间,林中的花鹿几被猎杀殆尽。
小九从未见过此种血腥场面,浑身战栗起来,畏缩在穆闵身后。
二只漏网之鱼的花鹿,更不敢回顾,高高跃起,向着林外冲去。
突听一声鹰鸣,抬头望去,极高空处一个小小黑点直冲而下,显出三丈宽身形,竟是一只海东青,直扑一只外逃的花鹿,在其脖颈狠狠一啄,疼得花鹿直跪于地面石土之中。
灰光一闪,一柄巨大长刀斩过,此鹿头“嘭”高高飞起。
另一侧,仅剩的一只鹿仍在不管不顾的奔跑,一根长尖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一下刺穿了它的头颅,它收力不及,立即侧歪,连翻滚了十几个跟头,倒毙在林边。
海东青一击得手,不再动作,展开双翅向林边划过,停在了那大长刀主人——一名衣着华贵的狗头人肩上。
那根长尖也同时收回,是拐杖的底端,拐杖主人默默矗立在华服狗头人身侧,整个人陷入宽大的兜头衣衫之中,完全遮住了样貌。
那华服狗头人单手将长刀收回身前,郑重地看向了穆闵身后的小小白鹿。
他身前狩猎的十余名狗头人,也停了手,纷纷看向小九。
“仙鹿!”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这些狗头人全部脸现虔诚、欣喜之色,纷纷跪下,大礼叩拜。
“少主!此乃草原上的神物,我们不可无礼。”一狗头老者跪到华服狗头人身边,拉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一同行礼。
那狗头少主目中露出贪婪神色,一脚踢开老者,抬手叫起部众,指着小九大声喝道:“我要活的!”
众狗头人纷纷起身之际,海东青再次飞起,盘旋在穆闵头顶,发出凄厉惨叫。
拄拐者顿时面向穆闵定住,接着浑身抖动起来,转向穆闵尖声叫着问道:“我家幼主可是被你害了?”
穆闵莫名其妙,但是早已醒悟到此非善地,当下并不答话,张弓一箭射向狗头少主。
“呯”一声,狗头少主横刀荡开来箭,没想到箭中竟还蕴含法力,身往后仰,浑身红光一涨,退了一步,方才定住身形。
他微微一愣,随即狞笑道:“果然有些来历。”再不多话,长刀脱手而出,被一团红光围着,向着穆闵砍来。
穆闵一拍腰间,合金匕首直飞迎上,与长刀在半空交击。
另一边,狗头少主部众听令而行,纷纷起身,矛来箭往,并张开两个大网,向小九冲来。
小九大为恐惧,不敢反击,只是左冲右跳,意欲闪避逃开。奈何这群狗头人围猎经验异常丰富,结成圆圈阵,封死了各处退路,堪堪躲过二次之后,眼看着再有一个来回,小九就难逃大网。
穆闵亦是大急,迅速向着小九身边靠去,一个疏忽操纵不及,匕首被长刀在空中直接给斩成了碎片。
小九更是危急,一前一后二箭射来,左右还各有一大网张开,已是陷入避无可避的死地。
第四十六章 祭山
马上就要被网子笼罩其中的刹那,小九浑身肌肉霎时紧绷似钢,鹿角左右一甩,后蹄一磕地,一座符阵在它脚下显形而出。
小九踩着符阵划过一个弧线,瞬间接上穆闵,直飞出林外向着南天山山上方向去了。
穆闵此时心中又气又笑,这小九平时惫懒贪玩,练功若不是自己严厉督促,便总是磨磨蹭蹭,诸多拖延,但是,偏偏在危险之中就能领悟瞬发法术,到底是显示出了它惊人的天赋和能力。
穆闵明白,小九的符阵一向隐蔽力高超、防御力不足,于是稳稳站立在符阵之上,与小九背对背,弯弓待敌。
一声鹰鸣,海东青从后急速飞来,鹰爪就要伺机抓下。
穆闵判清海东青的飞行路线,一张手,连珠一般射出三箭,一箭快似一箭,直扎海东青两翼。
海东青迎头撞上三箭,赶忙侧过身子躲避,只勉强让过了二支,“嘎”的一声惨叫,左翅被第三支箭扎的对穿,自己向着后方翻滚而去。
向后望去,狗人少主和拄拐之人各乘一匹骏马,紧追不放。穆闵又各射二箭,那二人各以长刀和拐杖格挡。
乘他们手忙脚乱抵挡,穆闵又取出最后二箭,大力向他们各射了一箭,之后一催小九,加速飞走。
拄拐者将一支拐杖舞得密不透风,前二箭后一箭全部打飞。
狗人少主的长刀回撤略慢,来不及挡住后箭,被第三支箭直接擦过了额头,“噗”的一声,一朵硕大的血花伴随着他的惨嚎,立时在额头爆开。
他用手捂住额头顿时发怒欲狂,反而拍马带偏了路线,待勉强冷静下来,对准穆闵她们离去的方向时,发现一人一鹿所乘法阵已只能看到个小点,快要消失不见,拄拐者的马匹也已经跑出了极远。
狗人少主这才不敢怠慢,摒除了杂念,打马直直追了下去。
不多时,穆闵、小九已飞至南天山正南的山脚下,四周并无老林峻岭,视野开阔极易暴露,正想寻个隐蔽处先躲藏片刻,却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庞然大物一般的、金碧辉煌的、仿佛宫殿的帐篷,看着容下个百人都不成问题。
小九情急下不及多想,一个俯冲,扎进了帐篷之中,看到其间靠后方居中处有个高高的巨大香案,一矮头就钻到了桌下,以符阵隔绝了自己的气息,小心小口倒气,隐藏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人一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身桌下,香案前的一众人等,都呆立当场,愣愣地不知道应当作何反应。
在香案之前被人们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瘦高的少年,他褒衣博带、衣着贵重,穿一件深蓝色的织锦镶边的绸缎长袍,腰间扎一条水绿绸缎的腰带、别一把镶嵌着绿宝石的匕首,脚踩轧贴有珠宝连城、草纹、万字图案的软筒牛皮靴,头戴一顶平边高顶、白毡材质、丝质帽带的冠帽。
这少年相貌极为英俊,眼眸乌黑深邃,嘴唇胭脂红润,皮肤白皙晶莹,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像是江南水乡里长成、不带一丝风霜的,难得的是貌美却不带一丝女气,宛若画中神仙人物一般。
看着这英俊少年对着香案发呆,他旁边一个身材粗壮、武士打扮的青年提醒到:“阿术藜,良辰即到,要不要准备开始?”
微蹙着他那好看的眉头,阿术藜又直直盯着那香案思索了片刻,这才不再发呆,准备对帐篷正中的一个黄衣喇嘛说话。
未待阿术藜开口,大帐卷帘再次被一掀而起,旋风一般冲进来二个人,其中一狗头人昂首大声嚷道:“看到一只白鹿没有?立刻交出来!”
阿术藜身边武士挺身而出,对其喝道:“铁勒部祭山重地,不得喧哗!”
那狗头人斜睨这武士一眼,冷哼一声,反手长刀猛劈。
武士昂然迎上,从背后抽出一柄战斧格挡。
长刀直直劈下,力量刚猛无俦,刀斧交击,一声“嘭”的巨响,一片夺目火花亮起,武士闷哼一声,后退数步直接坐倒在地,虎口血流如注。
狗头人快步逼上,长刀沿着斧柄下滑至武士手腕处,又一上挑,一只断手飞起,武士顿时躺地翻滚惨叫不知。
狗头人又动,仍要再次逼近武士,喇嘛移动身形拦在武士身前,双手合十躬身道:“无量寿佛。山南狗人族的陌刀果然名不虚传。萨格,这里并非沙场,还请留些余地。”
狗人少主萨格这才仿佛看到了帐中的喇嘛,顿住脚步,压下不耐,微微拱手行礼,说道:“喇嘛千诺!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草原的大慈法王嘉措上师。您不在塔塔寺清修,是哪阵风把您吹到这穷乡僻壤之地了?”
嘉措微微笑道:“萨格说笑了,铁勒部三年一次的祭山,已有百年传统,喇嘛此次便是在这祭山仪式之中担当主持之责。”
说罢,嘉措看向静立一边的拄拐者,问萨格:“这位是?”
萨格点头,指着拄拐者向嘉措介绍:“这是蛇人部的图瓦护法的弟子——思巴。希望和上师多加亲近。”
那思巴并无言语,面目亦未曾从兜头衣衫显露,只对嘉措一拱手,便再无表示。
帐中众人看着思巴如此拿大,纷纷露出不忿之色,狗头人萨格看在眼中,嘻嘻一笑,并不理会,旋即又大声喝问:“白鹿是否就在此间,快交出来吧!”
嘉措听闻此人竟然是图瓦的亲传弟子,脸色立即变得慎重起来,沉默不语,看向了阿术藜。
阿术藜则看着受伤的武士,一挥手,立时有几名侍者上前包扎、收拾、打扫。
阿术藜这才慢慢对着萨格言道:“白鹿?如果看到,我会着人送到贵部。”
萨格额头顿时青筋暴起,冷森森一对狗眼死死盯着阿术藜,再无言语。
蛇人部思巴上前一步,问道:“和白鹿在一起的,还有一身着白羽衣的女子,可曾看见了?”
阿术藜答道:“不曾。”
第四十七章 古灯
言毕,阿术藜看着萨格、思巴,问到:“铁勒部与狗人部、蛇人部向来交好,我们自言无不尽。只是,当着山神面前,你们二位在帐中如此放肆,是什么缘故?”
思巴依然沉默。萨格愈加不屑,轻抚一下刚被包扎好的头部,以手指点着阿术藜道:“草原之大,任由我们狗人来去!几次和铁勒部打交道,不曾见过你个小娃娃,也不知乳毛有没有褪尽。这种场面,还是找个你家里大人出来答话!”
阿术藜再无言语,身形一闪,也不知是如何动作的,就来到了萨格身侧,与其并肩而立,右手食指、中指二指探出,夹住了萨格的左边耳朵。
萨格大惊欲躲,只听“呲啦”一声,阿术藜已经退回了原位,右手指尖夹着一枚残耳,轻轻一抖,火光“嚯”地一涨,残耳已经化烟飘散,一股子焦臭在帐中弥漫开来。
萨格暴怒如狂,不顾鲜血如注流下,遮盖了小半脸庞,双手紧攥陌刀,冲向了阿术藜。
阿术藜不避不退,一身练气后期大圆满的强横气息爆出,化作气浪压向萨格和思巴,直把萨格震得接连后退数步,思巴虽然勉强站稳着身形,但是其帽兜到底被吹到了颈后。
一个圆鼓鼓、湿哒哒的蛇头露了出来,一双狭长眼睛黑底黄瞳,一下一下眨动,神色冰寒不带一丝温度,长长的舌头,从其尖牙口中滋出又快速收回。
帐内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后退,将场中让出好大一块空地,胆子小的已然坐倒在地,向着帐外偷瞄,准备见机奔逃。
思巴冷冷问道:“确实未曾见到么?”
阿术藜背手在身后,只盯着思巴,不再答话。
嘉措靠近萨格、思巴几步,结一个密宗法印,放出筑基中期的强大神念,将他们二人罩在其中,说了个“请”字。
萨格、思巴无话,大袖一甩,并肩走出了大帐,少倾传来马蹄声急响,片刻后即无生息。
一个侍从匆匆出帐,又匆匆返回禀报:“台吉,刚刚的二人已经去的远了。”
阿术藜吩咐:“去一队拔都儿勇士,把鹰犬再往外放十里,不许再有闲杂人等靠近。”
侍从领命,和几个武士出帐外布置去了。
处置完毕,阿术藜又看向了香案,嘴微微一努。
身边又一侍从快步上前,对着香案沉声道:“来者何人?请现身出来,我家台吉有事相询。”
香案内,穆闵和小九对视一眼,一躬身,先后出了香案。
“神鹿!”帐中有十余人见眼前的果然是白鹿,立时跪地叩拜起来。
看着一身白羽、英气勃发的穆闵,阿术藜一时失神,竟呆在了原地,没有了言语。
穆闵微微奇怪,但感激此人解围,还是郑重躬身行礼,道:“我名叫穆闵,系黄州清净门清艾峰穆言真人座下的记名弟子,因故流落此处,负伤为白鹿所救。莫名被方才的狗人、蛇人追杀到此,冲撞了贵族的大事,深感愧疚。”
穆闵见阿术藜无话,好奇问道:“请问这位道友,此间何处?”
阿术藜还是说不出话来。
穆闵致谢:“此次多亏道友解围,穆闵深受恩惠,定当厚报。方才那二人离去不甘,事情恐怕尚未了结,道友可否指点一下方位,我尽快联系师门,妥善调处此事。”
阿术藜仍旧呆立原地无语。
穆闵看着阿术藜一幅懵懂的样子,不禁捂嘴偷笑,心下暗叹:“如此漂亮的一个小娃娃,没想到却是个不伶俐的。”却不想自己的年龄也没有比阿术藜大多少。
阿术藜身边侍从是在耐不得主子如此失态,轻轻侧身,微咳了一下。
这一声对阿术藜如同洪吕大钟一般,他猛地一醒,这才对着穆闵一躬还礼。
嘉措这时接过话来,双手合十,行礼说道:“穆道友客气了,此处位于乌拉提草原的中部,南天山脚下。今日我等在此祭山。吉时已至,按礼制,穆道友和这位仙鹿也在帐内观礼为好。届时,有需要援手之处,还望襄助一二。”
穆闵忙抱拳还礼,连道不敢,按照嘉措的示意,带着小九站到了祭山的队中。
小九被憋得烦闷,摇头欲循出帐外,被穆闵死死按住在了原地。
经过快速整理,祭山仪式在嘉措主持之下正式开始
铁勒部一队族人身着盛装,各持马头琴、四胡、口琴、扬琴、笛子、手鼓等乐器,在帐内缓缓游走,奏起了低沉悠远的音律。
侍从四人一排,不断从帐外流水一般抬进烤全牛、烤全羊、烤全猪、水果、干粮等供奉,整整齐齐地摆放于巨大的香案之上。
嘉措盘腿挺身闭目,直直坐于香案前方、大帐正中,以洪亮的声音对着南天山咏颂:“山神,我有心声,为草原众生故,为铁勒全部故,欲令众生念善法,欲令众生无忧恼,欲令众生消病灾,欲令众生得饱食。”
许愿之后,嘉措话音一转,改为低诵密咒:“南摩惹纳达拉雅雅,萨嘎拉贝勒佳纳……”
在这低沉绵密的声音中,阿术藜端正衣冠,两步走到嘉措身后站定,稳稳向着南天山跪下后,挂缎带于颈,悬冠帽于腕,以手椎胸,对山九拜,洒祭而祷祝。
一套礼仪之后,唱经声愈加低不可闻,阿术藜跪着逐渐打开双臂,两只手向外直直伸出,全身法力涌出,练气后期大圆满的气息一下子溢满整个帐篷。
一片青光闪起,由小到大、由暗变亮,自阿术藜胸间一点一点升起,在帐内慢慢环绕一周,最终停落在了嘉措和香案之间的一块平整大石之上。
穆闵定睛看去,青光中闪烁从急至缓,渐渐停住,现出一青铜古灯,尺许高、莲花状、灯芯明,在大石之上一圈一圈不停自转,灯身正中位置有天然花纹,聚成古篆字样,细细辨认,是“青莲”二字。
穆闵见到此二字顿时吃了一惊,心下一阵急跳,面上勉强不动声色,悄悄将自己颈中玉坠收入了储物袋,严密封好。
第四十八章 晶片
青莲古灯越转越慢,终于渐渐停止,静立在大石之上。
阿术藜见状,冲着青莲古灯双臂合拢,一道银色光束从阿术藜臂上射出,带走他一半的法力,注入了灯内。
灯芯火光波的一跳,整个灯身微微轻颤起来。
嘉措、穆闵、小九以及帐中其他修士身上,均随之冒起一个光团,颜色五颜六色各异,带着他们一成的法力,也都纷纷注入了灯内。
穆闵及小九身上冒出的光团均为米色,并无如何特别,仪式之中亦无人留意。
穆闵和小九不动声色,在祭山队伍中安静站立。
吸收了法力之后,青莲古灯的灯焰越燃越高,一跳一跳向着帐顶窜去。
“哗”的一声响,帐顶毡布分成四角,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滚落,亮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洞。
灯焰受风顿时又暴涨三丈,露出了帐顶。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太阳已至天空正中,几束阳光经山脚下溪流、冰雪折射,聚焦在了灯焰顶端
一入灯焰,阳光便不得而出,一条条光线在其中四射交织,在帐中众人注目之下,凝结出了十三枚光亮炙热的九角形晶片,一枚紧接着一枚,从上至下竖列成了一线。
帐中队列中的几位老者数过这晶片之后,脸露恐惧惊慌神色,口中祈祷声音一下子大了几分,更有的直接跪到在地。
嘉措也是如临大敌,猛喝一声,上身肌肉隆起,僧袍立时炸开四飞。
嘉措再不看那些晶片,低下头去,摆个如箭直立式,中脉垂直指天,沉默运功。
阿术藜见嘉措一幅竭尽全力迎敌的架势,面色早就沉了下来,默然立于嘉措身侧护法。
嘉措嘴唇急速念动,悄声诵念着什么法决,双臂忽然高举,在头顶停顿片刻,大力朝着南天山山腰甩去,一枚晶片立刻冲破灯焰,流星一般激射而去,到了南天山近前,一闪而没,不知踪影。
一甩之后,嘉措头顶即淌下黄豆大小的汗珠,臂膀微抖,似乎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
即使这样,嘉措却不敢片刻喘息,仍是急速默念法决,运起双臂、拼尽全力操控、发射那九角形晶片,进献南天山,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
前面九片,都顺利献出,眼看着这道程序已接近尾声,众人无不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嘉措面上的表情却无一丝放松,汗水自光头、脸颊、脖颈处不停流下,依然汗湿重衣,而且不仅是臂膀,他的全身都开始了战栗,甚至向着前后左右不规则的摆动,好像随时可能支撑不住倒地。
嘉措在帐内扫视一周之后,还是咬紧了牙关,高举起震颤的双臂,大吼一声,向着南天山挥去,之后便双眼眼白一翻,翻滚在地,已经是脱力昏厥过去。
第十片九角形晶片受召冲破灯焰,飞向南天山,速度却是大减,离着之前晶片消失之处还有个几十里的距离处,突然划过一道弧线,转头载进了旁侧矮崖一片松林。
剧烈强光立刻亮起,照得人完全无法直视。
“轰隆”一声巨大的闷响传出,紧接着松林处突现一道风墙,向外横推出来,伴随着整个大地猛烈的震动,眨眼间便略过了大帐。
饶是这大帐建的坚固之极,勉强顶住了这道飓风,也是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外围的毡布残破殆尽,骨架也多有毁损,帐内桌椅、香案及贡品俱被掀翻,帐内众人大多是靠着死死趴在地面,才没有被吹出,也有几个运气不佳,刚好被风眼缠住,身形飞起,就直接给远远刮了出去。
祭山众人对此皆不以为意,全部木雕一般,死死盯住爆炸的松林。
只见那矮崖就像被造化神斧狠狠削过似的,整个松林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焦土,冒几道袅袅黑烟。
众人又看向头顶灯焰里面,其间三枚九角晶片已不再保持着一线成列的队形,各自用极快的速度上蹿下跳,像是要冲出灯焰而不得其法,但是又不断的蓄力再冲。
被连番冲击几次,那灯焰终于约束不住晶片,不支溃散。
“噗”的一声,灯焰全无踪迹,青莲古灯原地一转,飞回阿术藜怀中,消失不见。
空中剩下的三枚九角晶片定在原位,散发出越来越炫目的光芒。
眼看已无时间躲逃,众人无不浑身僵硬,大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九疯魔一般,不理穆闵阻拦,向着晶片冲上一步。
晶片愈亮,小九浑身发出土色光芒,凝成一股,向着晶片罩去。
半途,小九法力不支,土色光芒再无法向前,停滞了下来。
穆闵无暇思索,立即跟着小九上前一步,右手扶住小九前肢,按照平时修炼的方法,运功助力小九。
得了穆闵相助,那土色光芒果然再次一涨,一下子罩住了晶片。
三枚晶片身在光芒之中便即停了躁动,安静下来,并无反抗,又排成了一线。
小九如此操控这土色光芒似乎也极费力,到此已经力竭,那光芒未多停留,倏地一下,带着三枚晶片收回了小九体内。
这时,此处空间里暴动四处疾走的各类天地灵气,终于开始慢慢恢复平静。
良久过后,除了地面还有些许震动不时传至脚下,再无其他异常,祭山的众人这才慢慢活络过来,将小九围在正中,伏地叩拜。
小九收了三枚晶片,并无异感,在这四面漏风、到处破洞的大帐篷里面实在无聊,看到帐外溪流潺潺,杨树零落,终于按捺不住,轻轻跃过五体投地的铁勒部众,到草原上撒欢寻吃食去了。
阿术藜搀扶着嘉措,看着白鹿离去,甚感不安,欲安排部众阻拦、捕捉,似乎也是不妥,一时大为踌躇。
穆闵看在眼里,笑道:“台吉不必忧虑,这白鹿不过是顽童性格,耐不得拘束,在左近玩耍,我一召唤,便即回来。此间事情未了,我们不会不辞而别。”
阿术藜闻言甚慰,深深低头致意。
第四十九章 山神
阿术藜犹豫片刻,试探着张口问道:“今日多有蹊跷,本部还有些犹疑请教道友。此间凌乱,不知道友可否移尊驾至本部营地?定当扫百花榻、斟清泉以待。”
穆闵抬手示意:“道友言重了,相逢有缘,当再叨扰几日,我们也有许多不解,正想着请道友和嘉措上师指点。”
议定之后,阿术藜甚是欣喜,随手安排起善后事宜,收治伤者,清理场地,编队回撤,条理分明,甚是稳妥。
半日后收拾停当,穆闵和小九即随着铁勒部南下去了。
同一时间,南天山山体内部正中,一处洞府内,一人面马身的结丹中期修士,上身穿绯衣,方心曲领,内衬白色中单,身后佩锦绶,下着朱裳,垂至蹄面,静静闭目站立在一列悬浮在洞内空中的九枚九角形晶片下方。
就在铁勒部离去片刻后,他双目睁开,收了神念,深深叹了口气,手一指,一幅金黄颜色的空白奏章出现在他面前空中。
他凭空抓出一只毛笔,在奏章上写到:臣南天山山神奏言,今日惊见白鹿现…
写到这里突然停下,似是想到了什么难题,思虑良久,迟迟不能下笔,干脆一跺蹄子,将刚刚写了开头的奏章揉了烧掉,自言自语到:“反正仙宫官长是一定要亲询此事的,搞不好广天宇帝也要问话,干脆跑一趟仙宫面奏,说不定就有什么机缘降下。”
决意之后,山神不再犹豫,立刻将九枚晶片收入一玉盒之中,双手捧上,走入洞府内里一座传送法阵之上,默念二句口诀,一踏蹄,一阵法力波动,一道金光一亮,洞内便再无他人,重新恢复了寂静。
铁勒部营地在祭山之地向南百里处,阿术藜一行人皆惯于纵马奔驰,虽携带的祭山物用繁多,也只用了二日时间,便回归了营地。
傍晚,主帐内,阿术藜、嘉措、穆闵和小九等,分宾主或站或坐,相聚议事。
嘉措之前只是力竭致昏,经过一路调养,已然无碍,也听人讲了小九在危急时分挺身收取三枚晶片之事,对穆闵和小九更加亲近,双掌合十致谢道:“此次祭山总算是有惊无险,全凭白鹿及道友拔刀相助,嘉措感激不尽。”
穆闵回礼:“上师不必客气,能够化解这种险事,我辈中人没有袖手的道理,何况收取这晶片,全靠了白鹿的异能,是铁勒部福运绵长、兴旺发达之象。”
阿术藜和嘉措俱欣喜称谢不已。
嘉措关心道:“此晶片乃是阳光精粹,以乌拉提草原千年传承的秘术,借祭山时机,将天山间的阳光加以提炼而成,威力巨大。此次白鹿收了,会不会有危险?”
穆闵沉吟着望向小九,见它百无聊赖地站在帐中,眼睛却不时瞄向秋风中的草原,不禁笑道:“我已经为它查看过几次,不妨事。”
穆闵在路上确实已用神念检查了小九体内,发现三枚九角形晶片稳稳定在它下元宫内正中,纹丝不动,让小九以法力驱使也没有效果,但是,粗粗观察着,没有丝毫威胁到小九的样子,只能等有了时间再细细研究了。此事倒是不足为外人道。
嘉措点头,又问道:“此晶片,古法称巨阳雷晶碎片,乃是祭献南天山山神的贡品,每次仪式仅会结出九枚,直接传送至南天山内。这仪式塔塔寺已主持了百多年,从未出现过多结出晶片的情况。此次,一下子多结出四片,穆道友可有道理教我?”
穆闵一下子想起她们两个身上冒出的米色光团,是不是青莲古灯吸取了米色光团的缘故?对此穆闵并无遮掩,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嘉措。
嘉措听了,便提出再看看这米色光团。穆闵和小九一试,便知仅凭她们自己,无法变化出米色光团,穆闵琢磨多次,只在自己掌中凝结出点点米色灵火,展示给嘉措。
嘉措贴近看得仔细,不自觉伸指去触碰那灵火,刚刚触及,灵火便“啵”的一声消散无影。
嘉措思索了半晌,说道:“嘉措见识浅薄,并未觉察出此灵火有何特异之处。但是,穆道友和白鹿初次参加祭山仪式,便有此奇事,二位与我们草原和南天山大有渊源也未可知,能否到塔塔寺一游,容我等些时间,再做探究一二?期间穆道友也可和我们草原各派交流些修炼心得”
穆闵见此诚挚邀请,不禁有些犯难,道:“谢过上师盛情,草原妙景乃我生平仅见,本是极愿多停些日子,只是我此次离开师门日久,身上又有些俗务缠绕,这个……”
阿术藜听嘉措邀请穆闵前往塔塔寺,眼中早已有惊喜之色,见她犹疑,连忙道:“塔塔寺和我铁勒部俱在草原南部,系穆道友归途顺路,稍停些日子,不会妨碍回程。也请穆道友到我部盘桓些时日,以感谢此次穆道友出手相助。”
见穆闵意有松动,阿术藜又道:“我见穆道友的筋角弓形态别致,威力定是不同凡响,只是似乎尚未进阶法器,以穆道友练气后期大圆满的境界,用起来想必还不够凑手。铁勒部的炼器师均精于弓道,届时愿为穆道友铸弓!”
穆闵暗暗脸红,在峰顶洞中应急打造的弓箭,勉强堪用而已,哪里敢称什么利器,离着法器更是差了老大一截,想到自己善弓强于剑术,如果能得一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弓类法器,那可是此次草原之行的意外收获。
想毕决心即下,终于是应下了嘉措、阿术藜的邀请。
帐内几人皆大欢喜,阿术藜心情激荡之下脱口而出:“穆姑娘这身羽衣样式剪裁清新脱俗、机巧别致,白羽质地甚是罕见,难道均是取自南天山上的雪鹰?”
嘉措听了愕然。
穆闵近年来少与人接触,仍是一派天真烂漫,顺嘴回答:“确是来自南天山最高峰顶的飞鹰羽毛,那鹰叫雪鹰?倒是名符其实。此鹰只是南天山上有么?”
第五十章 寺院
阿术藜话一出口,便发觉自己失态,尴尬低头道:“是在下孟浪了,雪鹰性喜高寒、品貌高洁,在乌拉提草原确是天山上独有,平时轻易难得见到,被多个部落奉为神鸟。”
穆闵听了,也有不安,道:“当日在天山峰顶严寒难当,只能裁制羽衣御寒,算是事急从权,平日里却不应轻着此衣。”
嘉措微笑道:“穆道友不必在意,草原各族皆有佩羽习惯,赶上盛大节日,穆道友这一身还算是十分俭朴的。”
穆闵听了,才安下心来,笑着点头称是。
借着这个机会,穆闵也请阿术藜和嘉措解释了三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一是返回黄州清净门的路线,二是南天山是否有什么修炼门派,三是狗人族、蛇人族的底细。
这三个问题对阿术藜和嘉措来讲,都不是什么秘闻,几句便向穆闵说了清楚。
一是此处距离清净山有百万里之遥,常走的路线是向南行至黄州境内的千石谷,再折向东去往清净山,此路寻常走法耗时极长,就是常年行走在这条道上的商家,单程也要走个八九年。
二是南天山没有任何修行宗门,是整个乌拉提草原千年来公认的禁地,如果有哪一个派别意图侵占用以修炼,就受到群起攻之。
穆闵听到这里,心里暗暗琢磨,看来她在峰顶的一番际遇,是承自哪个上古修士的遗迹了。
三是狗人部、蛇人部等等部族,乃是千百年来妖兽与人类血脉混杂的后裔聚居而成,为大陆中部纯血人族所不容,被挤压收缩在草原边荒之地,几经战乱争斗,虽然近年也小有些纷争,但总体已经与草原人族形成了当前的这种相互制衡安定的局面。
但是,狗人部、蛇人部它们到底是妖血暴虐,平时围猎平民的事情是司空见惯,穆闵和小九这次碰到了结下仇怨,也是在所难免、见怪不怪的。
最后,三人议定,穆闵和小九前去塔塔寺,再去铁勒部大营,最后再返回黄州。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拔营起寨,一路向南边的塔塔寺去。
二十余日后,一天上午,初冬晴空万里,穆闵正骑着小九行进,忽然看到远方的一片寺院,眺望看去,寺院依山叠砌、蜿蜒起伏、错落有致、气势磅礴,四周被八座小山峰环绕,形状如莲花,其间宫殿、佛塔、古树层层叠叠,有如莲花的花蕊,气势恢宏,光彩夺目。
随嘉措入寺,只见殿宇高低错落、疏密有致,佛殿、经堂与活佛府邸层叠,佛塔林立、僧舍遍布,院内从东到西,一字并排的十六座百宝如意塔,素白明净,旁侧回廊嘛呢经轮,四周经声朗朗,低柔祈祷声不断,穆闵边看边听,更觉此间静雅肃穆。
嘉措将众人引入一银顶佛殿,该殿为歇山铜瓦镏金屋顶,墙上镶嵌圆形铜镜,殿内法器琳琅满目、壁画栩栩如生、佛雕精美庄严、堆绣富丽堂皇,阿术藜和几个随同的铁勒部贵人,早早开始了焚香、祈福、叩拜,一路五体投地跪行而入。
殿内正中有一大银塔,以纯银为底座,镶嵌着各种珠宝,裹以数十层白色的哈达,塔上的盒龛中飘立着的便是寺中供奉的活佛、嘉措的尊师——甘丹活佛。
甘丹活佛身量高壮,一身大红袈裟、镶嵌金线,头戴一定高佻的金黄色佛帽,双目似闭非闭,宝相一派庄严。
距离活佛胸前二尺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透明的西瓜大小的水晶球,晶莹剔透,佛光流彩。
嘉措跪于甘丹活佛面前,左掌上翻,右手食指指甲在左掌掌心划过,一滴血珠飞出,投入了水晶球中,瞬时消失无踪。
水晶球从内部亮起,现出乳白色光亮,片刻后,照出一束光芒,投影在殿内半空,上面影像闪出播放,正是嘉措主持祭山前后的情形。
除了嘉措低首,众人均惊异地看着这半空中的影像,一时寂静无声。
空中的影像播放至小九收取三枚晶片后结束,乳白色光亮渐渐暗下。
一盏茶时间后,甘丹活佛缓缓开口对着嘉措问道:“可有人受伤?”
嘉措恭敬答道:“多亏佛祖庇护,仅有几个轻伤,不曾有人丧命。”
活佛点头,看向了穆闵和小九,言道:“走上前来。”
穆闵和小九皆被活佛气度所震慑,闻言,即低头上前。
活佛口念经文,左右手分别抚向了穆闵和小九的头顶。
穆闵顿时感受到一股暖流,自活佛掌间、经自己头顶注入体内,沿“神庭”“曲差”“承光”“络却”“玉枕”诸穴位涌入了三元宫及各处经脉,极温极柔极善,有一种全身浸泡在温水中的舒适感,使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昏昏然快要打盹休憩的穆闵,突然一惊睁眼,抬起头来望向了活佛的双眼。
穆闵以神念内视体内,这股暖流一遍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灵根开裂处,似乎是在试图抚慰和修复这些伤口,无奈自己受伤甚重,任凭暖流滋润也不见愈合,时间久了,暖流终于是渐渐消散无踪。
看向活佛,穆闵这才察觉,活佛也在充满悲悯地凝视着她。
活佛轻叹道:“饱经磋磨,这是从何处而来?前路艰难,还要向何处去?”
穆闵倒是从未想过这些,愣了片刻,想了想自己离家、拜师、下山的种种经历,随口答道:“随波逐流而来,追寻大道之心日坚。”
活佛点头,转向嘉措道:“祭山之变,自有因果,不是塔塔寺能够猜度。这一人一鹿和草原大有渊源,乃是贵客,塔塔寺当礼敬之。”
说罢,活佛再无言语,身隐缥缈香烟之中低低声音吟诵佛经,满殿氤氲宽容慈悲。
嘉措俯首:“嘉措这就去旃檀树前,为几位有缘人祈福。”
殿内铁勒部众人皆深深叩拜在地。
退出殿来,便见殿门前一株旃檀树。
这旃檀树十层楼高,通体白色,枝繁叶茂,枝叶之上的纹理俱显出陀罗尼经文、佛画形样,散发出浓郁醇和香木香味,遍布整个院子,久闻竟然有震动神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