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端家乡在山东琅琊东武,他离乡多年,家中早已没了亲人。除去家乡,唯有汴京居住最久,那里或许还有些故人。他便赶往汴京,沿途所见,尽是荒村废城,行一整日,见不到几个人。途中撞见了一伙盗匪,将他的马和银子全都抢走,只留了些干粮给他。
他一路步行,跋涉半个多月,终于来到汴京东郊。沿着林间土路,来到汴河边时,他顿时惊住。
哪里还有汴河?河道中挤满淤泥,只剩浅浅一些水流。河边生满黄草枯藤,将那些柳树掩尽。两岸那些店肆尽都不见,只剩一些焦黑残垣断墙,隐没于荒草间。那座虹桥也只剩两边残破断桩,唯有十千脚店河边那根木桩还立在那里,顶上那只候风铜凤在夕阳里徐徐转动,发出吱扭吱扭声。
张择端怔在那里,泪水不由得涌出,口里不住喃喃念道:“没了,没了,尽都没了⋯⋯”
他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茫茫然穿过荒草,坐到虹桥那断桩上,呆望着对岸那只铜凤,心中一片昏蒙。
再看这满目萧瑟荒败,不由得长叹一声,幸而画了那幅《清明上河图》,那赫鲁看来十分喜爱,应会好生珍藏。这虹桥两岸景致没了,还有那幅画,若是有幸能留存下去,过百年千年,世人或许仍能看到。那时之人,看到这画,只见满纸繁盛安乐,不知这里曾经过这等劫难,更不知这劫难始自何处⋯⋯
他心头翻涌,不由得悲声吟出一阕《清明上河词》:
路断魂亦断,水收泪难收。
衰翁独向衰草,白发哭神州。
落叶归心何处?故国凋残难认。夕阳落城头。
秋风吹不尽,江山万里愁。
皇城灯,汴河柳,虹桥舟。
八厢盛景,七十二店醉歌楼。
十里御街锦绣,百万人家烟火。只道无时休。
一霎风光尽,冷月照荒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