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天纵行者》|第五十九章 争风吃醋

转眼之间,七日过去,自陈娇琳入住云海阁中,陈娇琳与叶凝绮两人从兄妹相称,转为姐弟相称,至今也已有七日光阴。

这七日期间,叶陈二人始终相处地颇为别扭,陈娇琳眼见叶凝绮对待自己方式大改,转呵护为恭敬、转疼惜为礼让,不单未有半分喜悦,反觉心底一阵莫名难受,于是胸中时常涌起一股冲动,直想将内心所怀情意吐露,然而每每闻及叶凝绮面露恭谨地道出一声“姐姐”尊呼,总是叫其为之语塞,于是陈娇琳几度话到嘴边,最终又全数吞了回去。

这一日,陈娇琳习惯性地起了个大早,简单梳洗整理一番后,便前往灶间张罗早饭去,其实陈娇琳尚未入住之前,所有大小琐事都是由叶凝绮自行包办,他从小居于山野农家,懂事极早,对于料理一己生活,早已习惯,因而手脚动作颇为利落。

本来陈娇琳迁入之后,叶凝绮也没想改习,依旧打算自理其事,可陈娇琳却坚持他贵为一教之尊,岂有事事亲为之理,于是主动出言表示,今后居中一切大小杂务,全由她陈娇琳一手包办,叶凝绮虽觉不妥,见其始终坚决不退,暗想我既尊她为长、过往又曾有得罪之处,如今可怎能轻易逆她心意,于是再不坚持,同意从此便让陈娇琳处理大小家务。

陈娇琳自幼孤苦,懂事年纪还较叶凝绮更早些,料理起居中一切繁事,动作都是极为娴熟,这一日早起未久,已将一桌热腾腾的早饭全数备妥,她独坐饭厅中等待几时,始终未见叶凝绮出现,不知是否尚在安眠,陈娇琳暗想眼下已过了叶凝绮平素起床时辰,自己当要前往将其唤醒才是,于是起身行步,亲往其房叩门。

陈娇琳敲门一阵,始终未见回应,心觉并不寻常,叶凝绮内功深厚,五官感知自是犀利非凡,尤其苍冥教主职任所需,定要随时保持比一般人更为灵锐的警觉,要说睡至人事不知、音声不闻,那绝无可能,想来眼下并不身处房中,这才无半点回声,于是陈娇琳双手一推,轻将两扇门缓缓开启,探首顾盼,果见床上空无一人,陈娇琳面上不显担心,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苦笑一边喃喃语道:”他昨晚……肯定又是在书房里睡着了……”

陈娇琳会做此想并非无由,三日前那个早晨,叶凝绮也是这般错过了起床时辰,陈娇琳心觉奇怪,于是前往卧房一探,却是未见其踪,没想四寻一阵,却在书房望得他的身影,原来前一晚叶凝绮研读文卷直至夜深,终因心困体倦而趴睡桌上,当晚便于书房中度过一夜,直至翌日一早陈娇琳前往寻他,叶凝绮于沉眠中闻察步履动静,这才忽地转醒过来。

想来今早又是同样景况,以致叶凝绮未处寝房当中,因此陈娇琳再不瞎找,直接便往书房探去,这次她倒学了个巧,刻意轻放脚步、紧压声息,以免让叶凝绮觉察自己接近,从而惊扰其眠。

于是陈娇琳轻手轻足地缓行至书房门前,玉手微微一扬,两扇门便无声无息地开了条缝,从这缝口直往里边去,远远瞧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形影正伏睡桌前,却不是叶凝绮是谁,于是陈娇琳微微一笑,侧身探了进去,跟着足下一点、娇躯一动,转瞬已是翩然落在桌畔,倾面低望着眼前男子睡容。

自从叶凝绮亲示样貌于她后,陈娇琳便再也不曾恣意地投注目光于其面上,总觉在他面前,自己显得年老色俗,哪怕与其目光一对,也是冒犯亵渎,于是陈娇琳日常与叶凝绮言谈相处,总是躲避着直视其容,因而显得十分不自在,总算今日得遇机会,可以毫不顾忌地看望着他,于是陈娇琳再不掩藏、只管放眼看去。

但见叶凝绮双目正闭,一对长长的睫毛斜斜垂将下来,薄唇轻抿,一张细致的面庞隐隐透着润泽,当下让陈娇琳瞧得有些傻了,心头不由暗暗自语道:”想不到世上……会有像他这般漂亮的男人,他的母亲……一定是个仙女般的大美人儿。”

陈娇琳正自望着出神,叶凝绮忽地身子一动,似是觉察了身旁有人,突然间睁眼挺首,直往陈娇琳方向看过来,原先容态神色中还充满着警戒肃厉,待到瞧清眼前女子脸容,面态一缓,目光一透敬色,用恭敬中带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道:"姐姐……您来了?是否……我又睡过了时辰?我真是……让您见笑了!”

乍见叶凝绮转醒,陈娇琳心头一惊,忙回了神来,急将目光移开,回想方才自己瞧他瞧至了失神,内心一窘,当下脸面微红,舌头有些打结地紧张说道:"没关系……,我知道……昨晚肯定又是你读书读得晚了,才会睡过了时辰,我本没打算唤醒你,不过是想来探你一探,没想到……终究还是惊动你了。”

叶凝绮笑了一笑,正要回话,却忽闻一阵响亮叩门音由大门处传入书房,跟着便是一个年轻女子柔美的声音清亮说道:”教主!巽幽盟统领暮彩澜任务已成,今早回教中,特来求访!”

暮彩澜十余日前,连连获报仅存四位毒宗余党中的其中三位消息,于是亲领二十余巽幽盟兄弟前往搜捕,历经十日追寻,终将三位毒宗弟子找到毙命,今日才率众归抵教中。

一连多日未见叶凝绮,暮彩澜心头多有惦记,虽然时辰尚早,她也不过返教未久,仍迫不及待地直往云海阁来,向叶凝绮报告战果,顺道互探彼此近况。

叶凝绮一闻暮彩澜声音,目透喜色,微笑说道:"是彩澜回来了!这一趟任务,她一去便是十五日,当真让我好生记挂,总算今早平安返教,我可要同她好好聊一聊!”

陈娇琳闻言,心下颇觉不是滋味,面上却未显分毫,而是扬起微笑说道:"瞧瞧你,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也不整理整理,便想见人去了么?我说阿……你还是先去将头脸好好洗整一番,这门……我便替你去应了吧!”

当下叶凝绮未感不妥,反觉陈娇琳之言颇有道理,于是恭谨说道:”那么……便麻烦姐姐了!”

陈娇琳摇头笑道:”小小之劳,怎地跟我这么客气?”,语毕,身形一转,行步出了房中,直接便往大门所在走去。

陈娇琳行至门前时,先是停足片刻、思索一阵,同时间双目微微几闪异光后,这才两手一揭,直将两片厚重的铁门敞了开来,但闻一阵轰隆声响,便见院外一个女子身影独立门前,她正是巽幽盟统领暮彩澜。

暮彩澜返教时短,还未及听闻陈娇琳入住云海阁,内心只想前来启门者定是叶凝绮无疑,于是心怀期待喜悦,目色唇角早已显满笑意。

哪知眼下铁门一开,竟是陈娇琳形影出现眼前,当场让暮彩澜惊讶不可名状,原先挂在嘴边的笑容霎时僵住,同时间双眼张得大圆,实是错愕,于是呆站良久,这才勉强吐出几字:"你……你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陈娇琳嘴鱼一扬,微笑说道:"暮统领这话倒是问得奇了!这云海阁可是我的住所!平常我吃也在这儿、睡也在这儿,那么此时此刻我会在这儿,又有什么值得惊怪之处呢?”

暮彩澜闻言更是骇异,当下心头一团迷乱,口中不可置信地喃喃语道:"你……你住在这儿?他竟让你……让你住了进来?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娇琳面上依旧挂着微笑,说道:”暮统领也知晓的,前些日子我助教主取得了那楚念殇外援名单,从而促成这几批党徒全遭你们巽幽盟兄弟歼灭,虽说我是立下了大功,从此却也和那姓楚的结下了大仇,教主担心我受那贼人伤害,所以让我迁来与他住一起,以便能够随时保护我!这样……暮统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

暮彩澜听闻此言,对于陈娇琳如今得住云海阁一事之前后缘由,算是稍有了解,可不知怎地,内心总觉无论如何无法接受此事,于是始终不发一语地站立当场,满脑子全是一团混乱思绪:"难道要保护她……就一定得让她住进来不可么?你……你就这样让一个女人和你日夜居于一处……究竟……究竟是对她存着什么心?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又算得什么?”

驻足良久,暮彩澜再也忍抑不住,当下牙一咬,沉沉自语道:”我找他问清楚去!”,跟着身一动、步一提,一眼也不往陈娇琳面上看望,直接便朝云海阁深处走去。

暮彩澜直行一阵,正遇叶凝绮迎面而来,此时他才刚将头脸洗整完毕,正要往门处走去,见着暮彩澜出现眼前,心头一喜,于是笑容一扬,开怀说道:”彩澜,来啦?我正要去找你!”

面对叶凝绮笑喜相迎,暮彩澜却是丝毫未显开心,她脸色一沉,口气有些平淡地说道:"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可在这外头儿……有些不方便……我们到你书房里去好么?”

叶凝绮见状,心中一怪,暗想:"怎地彩澜,今儿个说起话来……有些不大一样?眼下居中,不就只三个自己人在么?为什么……彩澜的言举表现……会显得如此顾忌拘束?”

叶凝绮虽感不解,也不出言多问,点头嗯了一声,微笑说道:”好……那咱们便往书房去……”

于是二人便朝向书房所在而去,行步之间,叶凝绮几度暗往暮彩澜面上瞧去,见她始终沉着脸,一句话也不多说,不由又感不解又觉担心,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显出一副郁闷的表情。

二人入了书房之后,暮彩澜先将面上面具卸除,两人便分别坐定,却是久时静默无声,叶凝绮始终目带忧虑地顾望着暮彩澜,等待她先行开口,暮彩澜却是微低着脸面,紧咬着下唇,一对乌漆漆的眼珠子不住闪动着光芒,似是有无尽的话语想说,却又一音一词也发不出来。

两人沉默对坐许久,叶凝绮终于主动发话,温言说道:”彩澜……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暮彩澜闻言便将脸面抬起,容态中似乎有些犹豫,抿了抿唇后,终于语带吞吐地说道:"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让那陈娇琳跟你住在一块?”

叶凝绮闻言一愣,本来他正担心百般,会否是暮彩澜这一趟任务遭遇了什么意外,让其身子受了伤害,这才一直沉着脸面有口难言,哪知暮彩澜犹豫良久,终于吐出一句,却是非关自身、非关任务、非关意外,不过提及了陈娇琳入住云海阁的事。

这件事情,其实叶凝绮并不特别挂怀,对他来说,陈娇琳既是自己亲信之人,如今又遭逢人身之危,那么让其入住自己居所当中,倒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他原先担忧的面态一解,语带轻松地微笑说道:"原来你是想问我这件事?其实也没别的,我一直将陈护法视作姐姐一般,同我亲如家人,最近她又身处危险之中,我便让她住了进来,如此也好就近保护她!

跟着叶凝绮便向暮彩澜详述起,七日前楚念殇闯入陈娇琳住所而欲施毒手一事,并解释了自己为何会想和陈娇琳同住一起,顺便也提及了如今他俩已改为姐弟相称之事。

其实暮彩澜生性聪敏,有关叶凝绮所述之一切总总,她又岂会有听不明白之处,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却又是另一回事。

一直以来,暮彩澜都以为自己是叶凝绮身边独一无二的女子,以前如此、以后如此、永远都会如此!

哪知今时一闻,居然已有另一女子得悉叶凝绮真实面貌,甚至还与其朝夕同处,想来她与叶凝绮亲暱程度,定然超过了自己,怎不令暮彩澜为之心惊,更感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

叶凝绮眼见暮彩澜听了自己解释,依旧闷着脸容,不由一阵迷惑,于是语带不解道:"彩澜……为什么你好像不大开心?从进门开始,我便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忧思搁着没说,不妨全部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一些,别都藏在心里。

暮彩澜闻言,内心一窘,她向来都把自尊摆放得极高,类似这种争风吃醋的心里事,却要她如何能够说出口来?便是她真的说出嘴了,眼前这个感情迟钝的男子,是否又能真的明白?

于是暮彩澜支吾了许久,这才有些不大自在地勉强说道:"你有没想过,如今你和陈娇琳同住一地,教众们会作何想?一男一女长住一处,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会是怎么回事?说不准现下……教里面已经传话传得十分难听了,怎么你……一点儿也不介意么?”

叶凝绮摇头笑道:”早从我任上教主第一日开始,那些教众们对我的猜臆,便没有一刻停过,有人敬我如神、有人惧我如鬼有人说我会隐身穿墙、又有人道我会飞天通地,只差没把我形容成三头六臂,我早已习惯在背后瞎猜胡论,如今又怎会在意他们怎么说?他们对我的臆测愈多,对我的真实形象就愈感模糊,无形之中,对我的畏惧也将愈来愈深,日后更加不敢犯我乱我!如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又何需去担心他们如何传讲我?”

叶凝绮如此言词听似有理,暮彩澜也不知如何能驳,于是黯淡着脸容,语带无奈地回应道:"既然你不在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你喜欢就好……”

叶凝绮但见暮彩澜容态始终暗沉,知晓她依旧心怀不快,虽然并不真正了解其由,但想她几度出言,全是围绕着陈娇琳入住之事,显是对此在意非常,于是沉吟了片刻后,直言问道:"彩澜……你是不是……不喜欢陈护法与我同住一起?为什么呢……很厌恶她么?”

暮彩澜闻言,心中一乱,有些无措地说道:"不是,我不是厌恶她!我……我与她半点儿也不相熟,有什么好厌恶她的?我只是……只是不太习惯,不习惯云海阁里忽然多出一个人来,从前我来这儿找你,仅有我们两个同在,说说笑笑地好不随意,现在……现在突然便多了一个我不熟悉的人在,我觉得……觉得好不自在……好生奇怪。”,言及此处,再也不知如何述说下去,于是暮彩澜就此停词,直往叶凝绮面上视去,一对乌漆秀目流转如波,只盼他能明白自己言中之意。

可惜暮彩澜这话讲得虽实不尽,叶凝绮亦听得虽明不白,他似懂实不懂地点头回应道:"是了……你虽和我也熟悉不过,却和陈护法是生疏非常,如今云海阁中多了她,让你感觉便像多了一个外人一样,无怪举止说话,都和之前大有不同,显得十分拘束别扭,要不这样……你也迁了进来,和我们同住一起,以后你和陈护法便像姐妹一般相处,时间久了自然便会熟悉!”

暮彩澜闻言,只觉脑中一阵晕眩,当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面态似乎有些尴尬地惊讶说道:"你……你刚说些什么?你要我……要我也一块儿迁住进来?”

叶凝绮点了点头,语带真挚地说道:"确是如此不错!坦白说……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后悔……后悔要接下这巽幽盟统领一任,这位置不好当,又常常需要在外奔波,从前我俩同在巽幽盟时,天天都见得着彼此、做什么都在一块,如今各为其职,十日八日才能遇上一面,我时常会惦记着,不知都过得如何……”

言及此处,叶凝绮心念一动,将暮彩澜白皙双手一牵而起,目带柔光地轻轻说道:"如果……你能和我同住一起,至少以后你未出任务而留待教中时刻,我都能见得着,我俩谈天说笑,便同从前一样,好不好?”

叶凝绮说这话时,目光语态皆显得十分真诚,若在以往,暮彩澜早已为其说服,然今时今刻,景况已有不同,在此之前,叶凝绮已先允让另一女子迁入,如今又出此语,暮彩澜不由心觉:其实叶凝绮并不真正了解所谓“同住一起”的背后含意,那么自己……似乎也不应怀有太多期待欢喜。

于是暮彩澜未现喜色,轻轻将手自叶凝绮掌中收了回来,思考片刻后,语气有些平淡地缓缓说道:"我想问你……你先是让那陈娇琳住了进来,现在也要我一起跟进,那么……在你心里……我和她可有不同 ?”

叶凝绮闻言,想也不想,便即点头回道:”她是我姐姐、是我知交,你和她自然不同!

暮彩澜又再问道:"那么……对你来说……我和她……谁更重要些?倘若我们同时身陷危难之中,你会先解救谁?保护谁先?”

叶凝绮没想暮彩澜竟有如此问法,当下为之一愣,心头暗暗自问道:"姐姐和彩澜……两个人对我来说,谁更重要一些?我……我好像也说不上来,我只知道……我两个都在意,两个都不想失去!”

暮彩澜如此一问,当真让叶凝绮好生为难,他虽不十分明白暮彩澜何出此问,但也多少知晓暮彩澜内心希求答案,定是她在自己心里还更重要一些,倘若自己存心讨她欢喜,直截回答如此便是,可叶凝绮与暮彩澜相交三年以来,从来都是置腹推心,从三年前两人在小亭中握手成约而结为好友时,便说定了此后对于彼此都将不欺不骗,两人也确实遵守此约三年之久,想叶凝绮身处苍冥教如此人心复杂地方,情势所需,对自己师父傲穹尚且曾有隐瞒,更遑论其他人等,唯独对此暮彩澜一人,自己从没有任何一件事欺瞒过她,此诚此真确属珍贵难能,总不成今时今刻为了讨得她一点儿开心,便要轻易说起谎言!

于是叶凝绮思索良久,终究微微摇了下头,语调轻缓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也好,陈护法也好,都是我心中极为重要之人,我无法分出谁轻谁重、也说不出谁先谁后,我只知道……如果你们同时遭逢危难之中,我绝不会……舍下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暮彩澜听闻此语,便知叶凝绮所言确出真心,当下只觉胸中又喜又酸、悲欢夹杂,竟是矛盾不已:喜的是自己终究没被那陈娇琳给比了下去;酸的是自己与叶凝绮三年深交,到头来在其心底,也不过和另一女子一般地位;欢的是叶凝绮诚以待己、始终如一,便是如此为难景况,也不欺瞒自己一丝一毫;悲的是叶凝绮面对自己时总是理明智醒,几乎不曾感情乱识,而自己内心深处,总是暗暗期盼着有朝一日,他与自己相处之时,能够少一点儿理智、多一点儿冲动,舍一点儿冷静、显一点儿热情,却是始终不得所愿……

暮彩澜沉吟许久后,这才把头一点,启口说道:”好!我可以迁过来与你同住云海阁中……”

叶凝绮原见暮彩澜犹豫久时,还道她是心有不愿,这下闻她答应,不由一阵惊喜道:"真的?你愿意和我们居住一起了么?’

暮彩澜摇了摇头,语气冷淡地说道:"不是你们……我只说我愿意和你同住一起……,可没把那陈娇琳算进来……”

叶凝绮闻言,又是讶异又是困惑,语带奇怪道:”可姐姐已经住在云海阁中了阿?你的意思是……?”

但见叶凝绮如此不解儿女之事,暮彩澜又恼又急,当下涨红起脸面道:"我的意思是……除非你让那陈娇琳迁去别的地方待,我才肯住进来!云海阁虽广虽大,可容不下两个女人!我虽不怎么讨厌那陈娇琳,可我就是无法和她同居一院之中,你究竟明不明白?”

叶凝绮听闻更是错愕,没想暮彩澜竟有如此要求,于是面露为难地喃喃语道:”你是要我赶姐姐走么?这……这有点……”

眼见叶凝绮犹豫不决,暮彩澜也不出言催促,只是目含期盼地看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叶凝绮的回答,这个答案……极可能会决定自己此后,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

暮彩澜的心性一向不软,虽不似陈娇琳那般争强好胜,却也绝不致于轻易容让,从她开始体认到情为何物时,她的内心底处便已深深铸下一个决定:她暮彩澜这辈子所要跟随的男人,将会是个全心全意疼她爱她,愿意不惜一切护顾她者!

这个想法,在暮彩澜心底深植了十年之久,早已坚若磐石、无可撼动,是以,暮彩澜绝没可能和另一女子同拥一个男人,便是如叶凝绮这般艺高貌绝的出众男子,倘若不能做到将她视为心中唯一挚爱,她也宁可弃之不恋!

叶凝绮为了暮彩澜此一要求,静默思虑了许久,在这期间,他脑海中几闪而过了陈娇琳那娇柔的身影,想到她孤苦的身世想到她十年的辛酸,想到当时在自己掌下……她那心痛落泪的模样……

叶凝绮愈想愈觉内心一阵莫名不忍,于是终究轻叹了一气,语带无奈道:"对不起……彩澜……我真没办法赶姐姐走。

她这一生境遇悲苦,过往却没人能替她分担一点,始终都是她一个人在强忍着,总算……总算她遇着了我,能够时常陪着她、伴着她,我感觉得出,她很喜欢和我处在一块儿,如果现在说要她走,不知道……她会有多么难过?我实在没法……实在做不来……对不起……”

暮彩澜闻言,一颗心直往下沉,双目一透哀光,语态却是故作平淡地说道:"是么?那好……你便继续和她住在一块儿吧!反正我身为巽幽盟统领,职责所在,人员调度、任务分配,常有一些繁杂事儿需我处理,就近住在巽幽盟所据之地,行事也方便一些!你这云海阁地方虽大,可嫌远了点,我还是不住过来了!以后……以后若没什么重要事,我也会少过来这,以免……以免打扰了你们。”

暮彩澜言至最末,已有些藏不住情绪,不单语带伤心、词含意气,声调更是微微发颤着,暮彩澜心觉自己快要出开,于是再不想留待此地,倏地站起身来,往一旁取回铁面罩上,急短地丢下二句:"我要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忙!”说罢便转过身去,再也不回头地直往书房门口行去。

叶凝绮眼见此景,也不多想,忙跃身前去,由后一把拉住了暮彩澜右臂,语含歉疚地说道:"彩澜……我惹得你不开心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希望你能开心,却又不想让姐姐伤心,谁知道……谁知道同时让两个人欢喜,会是这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暮彩澜并不回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调有些哀凄、却又似平语带深意地说道:"同时让两个女人开心,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这不能说是你错,你也无需跟我道歉,你只要记得,男人还是专想讨一个女人欢喜便好,一个对自己来说最为重要的女人。

叶凝绮听闻此语,只觉似懂非懂,思绪不由陷入了迷惑当中,怎样也是无法明白:为何自己堂堂一个苍冥教主,可以将一群对他心拥不满的狂荡份子彻底压制,却无法让两个对他心怀好感的女子同时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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