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因果谁能知去来

三月十五，毓如照例出门上香，食了庙里的斋饭后，与梅珊约定的时辰未到，她便与丫头在庙门外随便遛哒，看看有什么可意的土仪。刚迈出一家折扇铺，只听得外面路上吵吵嚷嚷围了一群人。

“喜儿，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不多时，喜儿返来答话：“大太太，有个人好像被车撞伤了。”

“噢？严重吗？”毓如追问。

“人倒是还好，就是腿折了动不了。”

毓如估了估时辰，“这样，你让司机先送那人去医院再回来接我。”

“哎。”

“回来，”毓如递过钱袋，“带上医药费。再者，救人是积功德，切记不可留名。”

半个多时辰后，喜儿回来，向毓如交代：“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已经给他包扎好了。他也给他上海的朋友打电话了，过几天就能回上海了。”

“那就好。”毓如回头，见梅珊远远向自己走来，面含春色，心中也替她欣慰，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梅珊也算是个幸运的。

晚上飞浦回来，脸色却是不好，毓如问他，他支支吾吾总是不说。卓云倒不阴不阳扔过来一句，“听说，大少爷今天去顾家了？”

“真的？怎么没告诉我？”毓如拉住飞浦衣袖，忆惠正月里刚嫁入顾家，她钟情顾三少爷数年，虽然婚事过程磕磕碰碰，但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小日子定是不错。“你妹妹好不好？顾家对她如何？”

“挺，挺好的。”飞浦为难地说。顾三对妹妹当然尊重、有礼，但似乎并无那种如珍似宝的感觉。妹妹自然也说顾家上下对她都好，但看下人们对她不冷不热非主非客的态度，似乎也并非如此。但这些话，妹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母亲，自己眼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好整件事。

然而天不遂人愿，忆惠出嫁不到半年，就一个人回到了陈家。

“什么？你这个不肖女，居然敢离婚？”陈佐千大发雷霆，指尖几乎就要戳到忆惠脑门，毓如一把拉过女儿，把她护在身后。

“都是你们把她惯成了这样！”陈佐千的怒火蔓延到妻子身上。

卓云也没有放过这个反击的好机会，“就是！整天说我不会教儿女，我看大太太的掌上明珠也不过如此嘛！”

“爹，娘，顾三他不爱我，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忆惠分辩。

毓如捏了捏女儿的手，“放心，有娘在，娘不怪你。”她抬头面对丈夫，并无惧色。

“女儿是我养大的，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清楚。她不开心，我也不会好过。今天就算你再怎么发火也好，忆惠回来了，这里是她的家，我绝不允许你们欺负她。”

陈佐千诧异地看着毓如，这女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这样跟他说话，正想训斥，梅珊适时过来挽住他胳膊，“老爷，我刚学了一段小曲儿，回房我唱给你听。”好容易连哄带拉地将他牵走。

忆惠回家后不久，又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业，每个月回来，仍是会给母亲带来书报和异地见闻。经过这件事，毓如才知道，原来结婚以后不开心是可以离婚的，原来女人恢复了自由自在后还可以活得轻松快乐。忆惠刚回来的时候，她对女儿是满腔的同情与怜爱，现在，她反而第一次不再以母亲的身份去看待女儿，对如今的忆惠，竟有了几分羡慕。

有了这样的想法，毓如对梅珊的理解又深了些。在陈家，她渐渐有了将这一摊子酱缸里的烂事儿悉数甩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