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上学啦
你在外头说话要学会方式方法,要懂得拿捏分寸。”爸说:“看一个人懂事不懂事,就看他分寸掌握得好不好,这是要学习一辈子的功课。”爸的话我得好好琢磨。
我记住了爸爸的话,得给人留空间,让人下台阶。
苏惠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炕沿向李德利的妈嘘寒问暖,李妈妈让李德利到屋后摘些小黄瓜来招待我们。这个时候还会有小黄瓜?李妈妈说是李德利搭的小暖棚种的,他喜欢鼓捣这些玩意儿,说他们家冬天也能吃到鲜柿子椒。
打袼褙这活儿我帮妈干过,在一块木头板上,把各样破铺衬e铺平,一层破布一层糨子,三层。打好的袼褙放到外面太阳地去晒,晒干了揭下来就成了硬邦邦的袼褙
袼褙只有一个用途——纳鞋底。
我想起了我那个爱种花的舅舅。他虽然当兵走了,可是在院里留下了那么多花,
这让我想起了姥姥的补花儿,想起了二头炸的开花豆,甚至想起了耍呜丢丢的举着猪八戒沙哑的演唱,我明白各家有各家的日子,各人有各人的世界,对于周围的事和人,我知道得实在太少。
李德利算术不及格变成了次要,其实他是他妈的孝顺儿子,一个帮妈妈担起生活担子的好孩子。
“情绪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苏惠的确是个认真负责的组长,平时说话细声细语,轻易不发火,不像我,炮筒子一般,一点就着。
“挤狗屎”是我们最爱玩的游戏,几个同学靠墙站成一排,两边的人使劲朝中间挤,一边挤一边喊:“挤呀挤呀挤狗屎!”一直把中间那个挤得受不住,逃离出去,大家再继续挤……这个游戏常常把我们搞得满身臭汗,红头涨脸,声嘶力竭,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意犹未尽地走进教室。
她在台阶上高高地站着,这种自上而下的轻蔑让人不能容忍,我说:“资本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有几个钱吗?”
爸说,看人要多看人家的优点,不能老是挑毛病,我就使劲找沈美丽的优点,比如,她长得很白,她的眼睛很大很亮,比如她写的字比我们都工整,比如她不像我们,爱背后说人坏话,比如她比我们更讲卫生,比如……比如她唱歌唱得好!
她妈原来就是唱歌的,跟她爸爸结了婚就不唱了。沈美丽唱歌要摆姿势,像上台演出一样,一丝不苟,郑重其事。
最能“起范儿”的是老黑,它会仰着脑袋和沈美丽一起合唱,“呜——呜——”狼一样叫唤。
老七正为对象又告吹而烦恼,反感地说:“第一有什么了不起,能不能把你咧开的大嘴兜着点儿,留神豁到耳根去!”
爸奖励了我一块广东火腿月饼,我切了四份,花猫三丫一份,老黑一份,小荃一份,我一份。
《花猫牡丹》里的花猫是照着我们家的老虎猫三丫画的,它慵懒地卧在花丛中,有种无所作为的闲适。
李德利虽然唱歌跑调,但是他会吹口琴,他的口琴永远不会跑调,只会跟着我们的曲子走。这样,我们唱歌就有伴奏了。
据说北京城的底下直通着浩瀚的大海,孽龙老想出来兴风作浪,拿海水把北京淹了,明朝有个叫刘伯温的高人,降伏了孽龙,把它锁在了井里,并说,什么时候路口修的桥旧了,孽龙才可以出来。刘伯温到底是高人,他把这个地方改名叫“北新桥”,桥老是新的,孽龙就永远出不来了。
我说:“不管你们去不去北海,反正我是要去的,哪怕就剩我一个,也去!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说变就变?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要买门票,大人五分,儿童二分,售票员告诉我们,要是集体活动,有介绍信可以免票。卢次平说我们就是集体活动,售票员就不让买票了,放我们进去。但是我说:“我们不是集体活动,我们是自由活动,买票是必须的。”
细心的苏惠带了一条单子,铺在亭子中间,我们把包里的东西堆放在一块,竟然很丰富:我拿的是老七支援的四个艾窝窝,尽管在我的书包里,这些绵软的艾窝窝互相粘连了,但是也不失其美味;苏惠带的是香菇青菜素馅蒸饺,满满的一盒,是她妈早晨起来现给她做的;李德利从包里掏出两张发面红糖饼,是他自己烙的,里面还裹着芝麻酱呢;张升平哥儿俩拿的是硬面饽饽和核桃酥;卢次平她们带的是黄豆炒疙瘩丝跟大馒头……五龙亭里的宴会真不错,谁稀罕对面的“仿膳”!
我看见马老师揽着沈美丽的肩头,坐在亭子的栏杆上,轻轻地说:“……要学会随大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