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刚上班,三哥打来电话了。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我很纳闷,此时三哥应该在课堂上,究竟能有啥事让他大早上的给我打电话?
满腹疑问地接通了电话,三哥直接就问我“他们给你打电话了没有?”,听了他的话把我搞糊涂了,我问“谁打电话?没有人给我打电话呀。”“哦,那就算了吧。舅舅家的三表哥去世了,今天举行祭奠仪式,我就问一下你来不来参加。”三哥接着说道。
哦,原来如此!我没有接到电话,估计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不在老家,和他们有些疏远了吧。四个表哥的子女结婚都没有请过我,就连舅舅去世也没有给我通知一声。
其实表哥家子女嫁娶,亦或有其他事情,以及舅舅去世我都知道。他们不请我,我也不主动参加。倒不是因为我薄情寡义,或者是人品不好遭人唾弃,被别人孤立了。实在是我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我认为他们属于那种生活陷于贫困,精神比物质更加匮乏的人。
其实老一辈在世的时候,我们姑舅姨表弟兄来往走动频繁密切,特别是年头节下更是少不了你来我往。之所以慢慢疏远,不是因为父辈们的离世,而是随着我们的长大,有了很强的是非观念,有了一定的是非辨别能力。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嫌贫爱富的心理作怪。
无独有偶,前一段时间舅舅的远房侄孙到我店里来了,今年八十一岁,按辈分他叫我叔叔。他来的目的是为了从我这里询问母亲的出生年月,以作续写家谱之用。在他的介绍下我才清楚,他们那样显赫的家世,居然与我舅舅家有非常近的亲缘关系。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按说八十多岁就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年纪,谁还操心家谱的事呢,我那老侄子劲头十足。也难怪啊,自小就听说他家祖上极其荣耀。好像有晚清秀才举人,民国政府参议员,老中医,大财主,当今后辈中有政府官员级别至正厅级的,医生,老师,企业家等等,依然延续着家族的荣光。如此说来,他主张续写家谱是有道理的。
老侄子说他的祖上与我外爷的爷爷,亲兄弟共三人,他们是大爷的后代。时至今日,大爷的后代富贵者居多,二爷家无后继之人,三爷的后代就是我舅舅这一门,最是落魄潦倒。
据父亲讲,我外爷好像就是穷死的,好在有个性格刚烈有胆有识的大舅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在大舅的操持下,二舅也成了家,家庭日月过得有了起色。不知是血液里造就的,还是住宅风水有问题,也许本就不该我舅舅家走上富裕道路。
家里刚刚置了几亩地,养了一头牛,天不容强势之人,大舅身染重病早逝。二舅少言寡语,性格懦弱,不出两年家境愈加败落。如果说解放前有压迫,不平等,解放后的劳苦大众都在一个起跑线上,日子都过得差不多。如果有谁家生活比其他人家差的太多,其中原因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按说从我懂事以来大表哥已成家,二表哥部队复员后在粮食局工作,三表哥是生产队会计,四表哥是高我两级的同学。就以这样的强势阵容,不傲然屹立于左邻右舍之中,那就是天理不容了。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一九八五年冬季,我从煤矿回家,因为天色已晚,需要路过一片坟地方能到家。胆小怕鬼的我来到了舅舅家,想着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去。
去了舅舅家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法实现了,因为他家的情况让我连坐下来都困难。时至今日,我记忆犹新。
院子一角的小屋子里,那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座土炕,四面墙壁和屋顶被烟熏火燎的乌黑乌黑的。屋里没有生火炉,只依靠钻在热炕上的被窝里取暖。炕上的被子由于长期铺盖,差不多和墙壁颜色没有区别了。
更让人难受的是,年迈多病的舅妈曲卷在炕上,不停地哼哼唧唧。舅妈一只手攥着我给她的两张十元纸币,另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拉着我,用越来越紧促的哼哼声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舅舅靠着墙坐在炕上,如果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你绝对不会发现他的存在,他与整个屋子里的颜色融为一体了。从我进屋他就说了一句话,此后一直在沉默着,也许他在黑暗中端详着我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