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楼下的时候，想起来水杯忘了拿，回去再去敲门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走到外面，匆匆地走，想要快点坐到屏幕前，将这段记下。进到地铁里的时候，你的电话进来，如自己所料，是那个遗下的水杯被你发现，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取了走。不啦，不缺水杯，你把水倒了，改日给我，就是。
你坐在我的对面，你的那位坐在你的右手，你妹妹坐在你的左手和我的右手之间。我开始问你们两个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你说：你和她两个进大学就在一个大班里，虽然小班不同，那一年你们相识。到二年级分专业的时候，她选了某个专业，你跟随着她选了，你们成了同班同学。如是一起渡过四年。
然后，你们一起来到了这座城，一起又渡过四年之后，走到了一起。你所说的，在某些我需要确认的时候，我会问她一下，她每次都站在了你那边。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想起最后一个来：你们第一次是怎么认识的？那是学校开运动会，你们两个都在做志愿者，虽然干的活并不同，你们听了同一首歌。
我在这里起了疑惑：是你们同时各自在听的，恰好相同？还是，你们两个一人一个耳塞那种？你说是：两个一人一个耳塞。很好，这下只有一个问题了：是谁走上前，要共享人家的那个耳塞的。我。妥啦，我对你们两个有些了解了。我扭过头跟你妹妹说：你这算是提前学习一下谈恋爱。她没这兴趣。
稍前，你哥坐在我的左手，他的那位坐在他的左手。这会，他们两个都下桌了；这会，你舅舅和舅娘终于忙完了厨房里的活，坐到了桌子边上来。舅娘囔囔着要喝酒，那就开红酒。你先前是喝着啤酒的，我先前是喝着白酒的，你哥的那杯白酒他一滴没沾，虽然之前是他提议的喝白酒。你改喝起红酒。
想要喊他上来喝酒，他说是不喝酒了，一会要开车。那就让他那位上来，好啦。她过来，坐在了我的左手。我想要如同刚才探问你们两个那样地，探问一下她们两个。问：你们两个是在哪认识的，学校？她摇摇头。开句玩笑：你们在路上认识的？她点点头。有些意外，继续追问：具体是怎么认识的？
他过来问我要联系方式。到这里问不下去了，不是她不愿意回答，不是我不想继续问，是你舅舅、舅娘一再地在示意我和她之间不要这般对话下去，我有些纳闷，将视线从专注于她，抬起头来，扫视一下你们每个，最难看的脸色是你妹妹，好像很不满意我这么多嘴，其实她先前嘴巴里真这么嘟囔了。
谁把话题转到了猫身上去了，最先应该是你妹妹提及她那只猫趴在垫子上睡觉的样子很可爱。你们说起你们也养了两只猫，坐我左手的她说她们家也养了猫的。好嘛，我将刚才被你们施加到我身上的压力，归咎于你们统统都是养猫的，只有我养的是狗。还好，你那位声援我一下：我们也很想养狗的。
只是狗太难伺候，没那个时间。这话我爱听，我早知道你最先就是养了狗来着的，你养猫只是这会才知道。左手的她说她了家的那只猫是什么品种，她又说她家的猫有十六斤重，这一下让我愕然，我家的狗是十五斤，尽量想象一下如小黑般的猫。你解说一句：那种猫是大型猫来着。我问她有图片吗？
她从屏幕上翻出来那只猫的图片来，我看到了，真的是一只肥猫。看上去，倒挺可爱的。她又翻出另一只同品种的猫来，毛色深许多，她说这只很丑，我点点头。你讲起来你家的第二只猫的来历，一个完整的故事，关于宠物猫的一条产业链显现在了我们眼前。左手的她下去了，想不起来是在啥时候。
没过多一会，他们两个就过来告辞，走先一步。他们说要去看一场电影，在他们住处附近。他们走了有一会，你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率先的是你舅舅：她不是他的那位，他只是他的女朋友。他说要你不要问，你还非要问。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谁知道你们家会上演这么一处？回他：那你让她上门？
他试着说出怪他、是他忘了事先告我一声的那会，我已经因了这太过突然的戏剧性，喜笑颜开，就像苍蝇闻到了腥臭味：到底咋回事？你那位说她是第一次见这位，你妹妹也是，你自己是先前见过的，你先还跟你那位说起，你哥不会带这位来舅舅家过年的，你那位说他会带的。我闻声起哄：还是她准。
女人的直觉。你舅说：你哥在家的那位嫂子挺好的，不知你哥怎么会弄成这样的。我没去看你们各自的脸色，只是凭着刚才我问她、她回我那么简短的联系，替她说一句：也许你们都觉得家里那位好，不过我觉得这位挺好的。转向你：你哥挺厉害的，我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追加一句：你们家厉害。
我把你那位和你舅娘剔除开来，她们两个举杯碰一碰。你能说什么呢？你心里想过的，应早跟你哥讲过了。只有外人如我，会在这时开始回味：先前，我就注意到，你那位和这位，没有一点交谈，甚至没有一丝眼神的交汇。那会，看着你那位的显得有些不安的眼神，我怀疑她们两个之前曾经起过冲突。
进一步往回看，想起来你们五个的进门，你那位和你走在最前面，你哥和他那位走在后面，妹妹走在最后面。进客厅后，你们三个坐在了桌边玩起来牌和棋，他们两个坐在远处的沙发边侧。他们两个中的谁把电视打开了，我那会在一面看书，一面猫电视，一面猫你们三个玩，过一阵实在觉得吵，进屋去。
看了一会书，我想要出来认识你们每一个了，我还没弄清楚你两兄弟和两个名字的对应关系。我合上书，出来了：你舅舅在厨房，你舅娘在一个房间，你奶奶在另一个房间，你们三个一处，他们两个一处。我把每处都拍到了，我把你两兄弟的名字对准了，开始觉得轻松起来，坐你奶奶边上陪她说会话。
这会她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了，我坐在她的左手。再后来，你妈和你奶奶在视频聊天，她们两个聊了很久，你奶奶最后将手机递给你的时候，你再跟你妈聊了几句，就结束了聊天。那会我有觉到一丝怪异的：为啥你不把手机给你哥，让他也和你妈说几句。那会我在胡乱地猜：他和你或者你妈的关系。
从楼下的大超市的门口走过，它已经熄了灯，较平时早两个钟地结束了营业。这就是除夕夜。先根本没有料到遇见你两个和他两个。我边走着，边思量着：不知道这样的相遇，到底是我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老实说，我掂量不出要和不要的比重。试图说服自己这样的相遇是好的，我却觉到有些悲凉。
那会，我看了会书，站起来去到她身边，她问我看的是什么书。我去取过书来，递到她的手里，她翻了翻，然后笑着递过来还给我：这么高级的书，我个老农民，这种高深的书，我看不懂。她煮了两碟饺子，坚持要我带走的，我尝了三个，挺好吃的。我坚持没带。也许我是该带走的，那是她的心意。
我们在桌上吃喝的时候，她都坐在沙发上。下来，我去问她：你怎么不吃点。她说她晚上不吃的。回她一句：早知道，我晚上也不吃的。那杯倒的满满的白酒，早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喝，我一滴也不会碰。我从一进门就宣称了我不喝白酒的。能怪谁？自己想着要带去喝的那瓶黄酒，被自己遗在了桌子上面。
那会，坐在沙发上，你们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你奶奶在和我说着话，她扭头看了看你们，跟我说的是老了老了，做不动了，走不动了，就会变得越来越孤单，没有人一起说话。我说这是每一个人都要走的路。她点了点头说：这是每一个人都要走的路，想躲也躲不掉。大概这是这个除夕夜，最有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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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2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