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不语是一个南方小镇子上的一个医馆,泛着青苔的青砖围成的一个小四合院,院子中心种着一颗歪脖子槐树。
槐树很老了,和这个院子一样的老,树皮皲裂的像夏伏天的麦田,没有人知道这个医馆开了多久,就像是没有人知道这颗槐树到底有多老了一样。
但人们却知道,医馆医人,开药,治病。
人活不过百年,每个人都会得病,病由心生,每一种病都有原因,每个人也都有故事。
知根知因,开药治病,这是一个大夫的惯例。
于是,牙不语也有了一个惯例,来这里看病的人,都会留下自己的故事,带走牙不语开的药方。
有些病人说完了故事,吃了药,想通了,病也就好了。
而有些人......唉,随他去吧。
医馆里只有两个人,一个老板兼大夫的霍牙,还有他四岁的女儿,霍七七。
每次牙不语来病人的时候,霍牙都会把凳子搬到老槐树下面,有时候泡上一壶茶,有时候是咖啡。
这个时候,七七只要不是在逗她从外面捡回来的那只蠢橘猫,都会搬上一张小凳子坐在老槐树下两只手捧着腮帮子,仔细的听故事,也听风吹动槐树叶沙沙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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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最后等到的人是你,
哪怕再晚点也没有关系。
这一年的冬天有点冷,雪下得也早,七七全身裹得像只粽子一样在院子里玩雪,那只蠢橘猫也跟着七七在雪里滚啊,滚啊,全身沾满了白色的雪花。
七七笑嘻嘻的把橘猫塞进雪堆里,然后开心的跳起来:“爸爸,你快看,小猫不见啦,小猫不见啦。”
七七围着雪堆转啊转,假装看不到那满地雪白里一抹显眼的橘黄。
蠢橘猫不甘寂寞的喵了一声,顶着满身白雪从雪堆里爬了出来蹭着七七的脚。
霍牙一边翻着有些发潮的药材一边想:“这只猫真的是越来越蠢了,改天有时间一定找个机会把蠢猫给扔出去。”
雪依旧落个不停,在漫天大雪里,牙不语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个病人,豆凝老太太。
老太太今年八十七岁了,但却是霍牙见过的老人里,精神最抖擞的一个。
天寒地冻的大雪天,老太太推开牙不语的木门,门轴被冻的吱吱作响。
老太太没有撑伞,像是披了一件素白的大衣,天色很暗,没人知道老太太从哪里来,她身后一深一浅的脚印,没入很远很远的地方。
屋子里生了火,冬至前买的木炭成色不好,炭盆里冒着呛人的烟。
七七一只手抱着橘猫,一只手撑着炭盆鼓着嘴往炭盆里使劲吹风,木炭烧的砸砸砸的响,像极了热油锅里放进萝卜白菜的声音。
炭火烧的很旺,外面很冷,风雨顺着下雪前忘记糊窗户纸的窗口往屋里挤。
“这雪落的可真大。”老太太伸出手帮身旁的七七把头发上的雪拂落,雪一落地就化掉了。
“天寒地冻的,老太太您为何而来?身上哪里不舒服。”霍牙在炭火上温了一壶米酒,酒热了,满屋子飘着酒香味。
酒是当年出新稻的时候酿的,度数小,味涩中带甜,不醉人,这边的人都爱喝。
霍牙倒了一杯温热的米酒端在老太太面前:“先说个故事吧,大冷天的,听故事的时间还是最多的。”
“喵。”
蠢猫从七七怀里跳了出来,趴在炭盆边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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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把蠢猫从地上抱了起来,干枯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橘猫丰满的毛皮。
......
“如果最后等到的人是你,哪怕时间长点,也没有关系。”
其实,人们一生都在等,等朋友一起吃饭,等同学一起下课,等放假,等时间。
在最冷的天里,你在等你最爱的那个人,虽然他不能驱散刺骨的寒风,但他能抱抱你,可以捏捏你的手,哪怕你们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什么也不干你也会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
当你等到你想等的那个人的到来之后,你会想啊,哪怕之前受过再多的苦,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但其实很多人,是等不到的。
就像在飞机场等载着你的露丝的泰坦尼克号。
它在半路甚至还没有起航就已经沉没了。
豆凝老太太说,她已经等了六十多年了。
六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南方水乡的姑娘。
爹爹经营着一座水磨坊,每天清早都有挑着谷子的人来磨坊打米。
脱了壳的谷子变成了白花花的米,背谷子来的人嘴里嚼着冒着热气的新米,看着磨坊外河边正在浆洗衣物的豆凝,半开玩笑的说:“老板你闺女也到出阁的年纪了吧,谁要是娶了你吃白米鸭蛋长大的闺女,那就是上辈子积德了咯,长得水灵还白得一座磨坊嘞。”
在河边洗衣服的豆凝暗骂了那个人一句嘴巴真多。
她才不想嫁呢。
洗完衣服的豆凝坐在水坝边发呆,爹爹用石头将水坝拦了起来,在里面放了鱼苗,还养了一群白鸭,鸭子吃水池里的虾子水草,也吃磨坊里掉落的米糠,长得很肥。
河边是去镇上的路,听说这段时间是上海那些学堂开学的日子。
不久后,就会有穿着袄裙的女学生陆陆续续的经过这里。
豆凝觉得好笑,姑娘家家怎么能读书呢。
她还听说,那些女学生整天都只会看书,什么事情也不做,吃饭都是去饭店里吃现成的,就连换下的衣服都是出钱让别人洗。
豆凝觉得太可怕了,这些女孩为什么要这样甘愿堕落呢,她们家里人都不管她们的吗?
不过,豆凝觉得她们的衣服好看,蓝布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袄裙,不知道穿在自己身上会不会也好看。
“豆凝,又在看女学生啊。”爹爹在屋里叫着。
豆凝回头:“才没有呢。
爹爹带着笑意的说:“那你坐在水边弄什么嘞。”
“我在看鱼。”
“别看了,回来吃饭了。”
中午吃的是熬得黏黏的白粥,就着酸笋子炒鱼干,笋子是豆凝在山上采的,鱼是爹爹在河里捞的。
爹爹把滚烫的白粥喝的咕噜咕噜的响:“下河吴家来了个人,听说是上海大户人家的公子,得了怪病,来乡下养养。”
“你听哪个说的。”
“早上碾米的人说的,长得怪好看的,你不去看看?”爹爹看着豆凝。
“不去。”
“去吧,送一篮子鸭蛋过去,吴家上次给了我们一块布,布是小事,欠下人情总不好。”
“哦。”豆凝淡淡的回答着。
吃完饭后,豆凝拿着爹爹破口子的衣服坐在水坝边的树下缝补,水坝的水很清水面很静,能看到水底翻着白肚子的鲤鱼。
鸭子嘎嘎嘎的下水了,一下子就把平静的水面给搅乱了。
豆凝有些生鸭子的气,捡起一块石头往水里扔。
“哎呀,鸭子做错了啥子,让我们家豆凝这么生气啊。”
河对岸走出三个男人,豆凝认识两个,是下河吴家的小子,他们看着豆凝笑着。
而旁边那个长的白白净净的豆凝却是第一次见,他没说话,弯弯的眼睛看着豆凝,笑起来就像是画里的人似得。
豆凝站了起来:“要你管,我家的鸭子我想打就打。”
吴家小子从身后端出了几张小凳子又拿出了几根鱼竿:“妹妹你继续打,我们钓鱼,豆凝你不用管我们嘞,你忙你的。”
豆凝有些生气:“你们不许钓,这是我家养的鱼。”
那三个男人也不理会豆凝,自顾自的放下鱼竿看着豆凝傻笑着。
“爹爹,爹爹,有人来偷我们的鱼了。”豆凝回头对着磨坊里的爹爹大喊着。
爹爹从磨坊里伸出一个脑袋:“豆凝,你让人家钓,大河里的鱼哪还有不让人钓的这种道理。”
豆凝见爹爹也不帮自己,索性端着缝衣篓回到了屋里。
“这些男人真的是讨厌极了。”豆凝心想。
很白净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爹爹说的那位公子,豆凝没记住他的脸,却记住了他的笑,嘴弯的跟月牙似得。
只是豆凝没看出他哪里得了怪病。
想着想着就痴了,日落梢头,农家生了炊火,泛着几缕青烟,随着风也就散了。
你总会遇到那么个人,哪怕她伤你百遍,
你依旧待她如初念(WX15013130078关注牙不语看全文哦)
次日,豆凝从米糠里选出一篮子青白的鸭蛋,吴家的那几个小哥哥着实讨厌,自己送鸭蛋给他们也是讨厌,不过吴家娘却不讨厌。
豆凝和吴家虽然不是亲戚,但豆凝没娘,吴家娘没女,于是豆凝叫她二娘。
想着自己是送给二娘的,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提着篮子就出门了,顺着河道往下走,家里的一群白鸭在河里翻来覆去找水草吃,叫的豆凝心烦。
到了吴家,二娘在院子里桃树下绣画。
豆凝懦懦的喊了一句:“二娘。”
“豆凝来了啊,快来看看二娘绣的花。”
二娘语罢,从屋子里走出一个身着中山服的青年,他是遂着二娘的声音出来的,手拿一卷书看着豆凝:“频频袅袅十三余,豆蒄梢头二月初,豆凝,永凝年华。”
“你爹爹倒是帮你取了一个好名字。”青年看着豆凝笑着。
二娘知道豆凝性子辣,连忙拉着豆凝到桃树下坐下:“你二位哥哥跟着秦商下河贩货了,这是你二爹爹外亲侄子,住在上海,回乡养......”
二娘顿了一下改口道:“回乡耍几天。”
青年倒不在意二娘语错,负书走了过来,向着豆凝伸出了右手:“豆凝姑娘,我叫吴子平。”
吴子平看着豆凝笑着,他真的很白,笑得时候嘴弯成月牙状,很好看,豆凝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豆凝觉得自己脸有些烫,索性把装鸭蛋的篮子放在地上,嘀囔了一句:“二娘我走了。”跑出了吴家。
任由二娘在身后喊:“篮子,篮子没拿。”豆凝也没回头。
豆凝走在河边喘着粗气,心里有些乱。
家里的水磨坊就在前面不远处,翻桨随着喘急的水流摇啊摇,刮起一阵清丽的水花。
豆凝坐在水坝旁的柳树下,折了一根青溜的柳枝,划着过往的水清唱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辞冰雪为聊箐,今夕,何夕......”
晚边,爹爹从街上回来了。
“豆凝,豆凝,你坐在河边干什么?”
豆凝回过神来:“啊?什么。”
爹爹见豆凝心不在焉的,索性自个拿了蔬菜白米到河边洗:“鸭蛋送给吴家娘了吗?”
豆凝下到河边帮爹爹择菜:“送到了。”
爹爹顿了一下:“吴家娘说了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
“哦。”
豆凝知道,爹爹会有些失望的。
但是......
镇上的女孩蓝儿过两天就要出嫁了,按照习俗,豆凝晚上要去陪蓝儿。
吃过晚饭,爹爹提着马灯把豆凝送到蓝儿家。
蓝儿的闺阁里,挤着一帮女孩子。
吃了一晚上的瓜子花生,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夜深了,女孩们渐渐的走了,只剩下豆凝和蓝儿。
蓝儿抱着腿坐在床上:“豆凝,我要走了。”
豆凝帮蓝儿梳理着长发,笑着说:“恩,我知道。”
“可是我害怕。”
豆凝捏了捏蓝儿的脸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爹爹说,是布铺的伙计,喝点酒但不染牌,还读过几年书呢。”
“哎呀,说起自家男人,蓝儿脸上都红了,啧啧啧。”
“你讨厌,等你嫁人的时候,我笑死你。”蓝儿掐着豆凝的腰,两人嘻闹着。
“豆凝,我想穿一穿嫁衣。”(WX15013130078关注牙不语看全文哦)
......
嫁衣的款式颇为繁琐,夜晚很静,嫁衣上的银饰碰撞发出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清脆。
油灯随着风闪烁着,镜子里,嫁衣上的银饰反射着油灯的亮光,镜子里美丽的新娘,在豆凝眼里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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