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寝室的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等我睡醒以后,都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我拍了拍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然后下了床,来到阳台,打开窗户,吹起了窗外的新鲜空气。
此时窗外的景象一片祥和,远处的树木、操场和楼顶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我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如画一般的景象,心头涌上淡淡的欣喜。我想这场大雪会将往年的污秽都清洗干净,为今年带来希望。我冒着严寒走出宿舍楼,踩在雪地里,我发现整个学校正在安静地沉睡着,仿佛在做一场美梦,等到这场美梦清醒以后,便是学校开学的时候。
我独自一人行走在雪中,每走一步,脚底便发出一阵沉闷的,吱吱吱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我想到了家里往年冬天下雪时,我奔跑在雪地里的画面。说起我家的雪,我想这个时候大雪已经为我家里的村庄换上了新的衣裳,此时我爸妈肯定坐在火炉旁一边取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行走在雪地里,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直到最后消失在学校的饭堂门口。我走进饭堂以后,发现整个饭堂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档口是开着的。我来到了其中一个档口,打了一份米饭,和两个素菜,是最便宜的那种。
“小伙子怎么不吃点肉啊,这两个素菜怎么能行。”档口的阿姨说。
“不了。”
“这一看啊,就是过年吃的太丰盛了,来学校想换点清淡的吃。”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便端着自己的饭向座位上走去。我走出了一步后,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档口的阿姨,此时她正在冲着我笑。
“阿姨,新年快乐!”
“小伙子,也祝你新年快乐!”
吃完饭以后,我又独自走回了寝室。看着空无一人的寝室,我想了想,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也许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回家看看,顺便给爸妈买一点东西拿回家,算是给他们一个惊喜。我决定了这个想法以后,当天就跑去了售票点买了往返的火车票,今晚十二点就可以坐火车回家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走出售票点以后,看见了一辆急速行驶的小轿车突然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了,这结结实实地吓了我一大跳。小轿车因为惯性问题,翻倒在了路边,我看着眼前的场景,连忙跑了过去,查看车里的情况。
车里只有一位女司机,她此时满脸鲜血,就连她那乌黑的头发也都被鲜血慢慢地侵染着,更不用说她的上衣,以及裤腿上的血迹。她此时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在不断地发抖,好像要寻求我的帮助。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也吓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焦急地在一旁直跺脚。
“别着急,你先等一等,我马上去打120!”我说。
我连忙跑回售票点,让他们帮忙打了120,然后又喊了几个人帮忙救困在车里的人。等到救护车来了以后,我们已经将困在车里的女士救了出来。最后我陪医护人员将受伤的女士送去了医院。到了医院以后,医生询问了我一些情况,在得知我不是伤者家属后,他们替伤者感谢了我。他们还告诉我,他们在伤者身上发现了手机,已经通过手机通知了伤者的家属,让我无需担心。
我想着晚上还要坐火车回家,于是便对医生说我有事就先走了。医生让我临走前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我留了自己在学校的联系方式就离开了。本想着不留联系方式的,可是在医生地劝说下,我最终还是留了联系方式。
我离开医院以后,便赶回了学校,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看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于是我又匆忙地赶向了火车站。到了火车站以后,我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大商场,想着在里面买些东西回家送给爸妈。
我第一次逛这种大型商场,当我走进这里面的时候,就被里面所卖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吸引了。这些柜台上面摆放的东西都是我不曾在家里那边看到过的。我好奇的像个刚睁开双眼的婴儿一样,对眼前各式各样的东西充满了新鲜。我在商场里面逛了又逛,看了又看,当拿起一件件想要买的东西时,我看了看价格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货架上,随后又把它的位置摆了又摆,生怕它掉下来。
我逛了很久之后,目光终于锁定在了一个手推车上。手推车上摆放了十几件被顾客翻的乱糟糟的保暖衣。在手推车的另一侧贴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断码处理,三折优惠的字样。我在十几件保暖衣中挑了一件红色和一件黑色的保暖衣后,便拿去结账了。我走了一段路后,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衣服的价格,于是又返回了放保暖衣的地方。
我环顾了四周后,没有发现售货员的身影,于是只能放下了手中的保暖衣,在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买。如果买的话,价钱太贵了怎么办。我思索来思索去,最后还是决定买下这两件保暖衣。我拿起那两件保暖衣,望向了我右手边卖衣服的专区,决定进去问一问保暖衣的价格。于是我怀着一种胆怯的心理走进了卖衣服的专区,准备开口问保暖衣的价格时,售货员先开口说话了。
“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看什么款型的衣服,我们这款型不一样,价格就不一样,像这种基础款的衣服一件199,还有这一件的价格是...”
听到售货员的报价,我的脸瞬间胀红了一大片。
“您好,请问...”
“请问您需要哪一种款式的衣服呢?”
“请,请问这件保暖衣多钱?”
“哦,你是要问这两件保暖衣的价格啊,这一件五十,两件一百!”
售货员说完后,看也不看我,就向柜台走去。我的眼睛不敢看售货员,只是小声地道了一句谢,也不管她听没听见,便快速地离开了。
我买完保暖衣后,走出了商场,然后向火车站走去。经过了漫长地排队取票和检票后,我终于来到了候车大厅。走进候车大厅以后,我发现里面拥挤的都是人,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最惹人注意的还要属就地打地铺睡觉的人。
候车厅里沉闷的空气让我起初很不适应,尤其是空气中参杂的各种异味,一瞬间都涌入到了我的鼻腔里,让我感到头疼。我一边在人群中寻找落脚地,一边适应着候车厅里的味道,最终在一处角落里暂且停了下来。我卸下了自己的背包,将背包揽在了怀里,然后蜷缩在了角落,等候回家的火车。我卸掉背包时,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位中年大叔,他没好气地冲我翻了个白眼后,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牛栏山狠狠地喝了一口,随后他又咬了一口握在左手上的大葱,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两个多小时以后,我终于在一片困倦之中踏上了回家的旅途,然后又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后,回到了我所在的县城。我出了火车,一股寒冷又新鲜的空气朝我扑面而来,我缩紧了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此刻我劳累了十几个小时的身体在这一刻变得轻松了起来,这种感觉,没错了,是我的家乡无疑了。我出了火车站,顾不上吃饭,只想早点回到家里,于是便奔向汽车站。
回家的汽车缓缓地停在了离我们村不远的国道上,我下了汽车后,横穿过国道,不紧不慢地行走了半个多小时的雪路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冷风呼呼地吹在我的脸上,像刀割一样,我不断地哈着热气温暖着我的手心。我走到村口后,发现村里空无一人,只有门前被扫得干干净净的雪和各家各户紧闭着的大门,想必他们此时正围在火炉旁烤火呢。
我来到了自家门前,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我母亲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穿着一身厚厚地棉袄,披散着干枯的头发,面容憔悴,在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褐红色的尿盆。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讶,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咦,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也不告诉我!”
“学校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所以我就回来看看。”
“快进屋,外面冷。”
我妈说完后,端着尿盆走到了门前扫的那一堆雪前,将尿盆里的尿泼在了上面。我进屋后放下了背包,赶紧坐在了火炉旁烤火。
“你看你穿的那么薄,怎么不知道给自己添件衣服啊,在学校里没衣服穿了也不知道给自己买!”
我没有说话,只顾着在火炉旁烤火。
“你吃饭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去给你把早上的饭热一下吧,再给你烤几个馒头吃。”
我妈说完后,走进了厨房。我看着家里空荡荡的,没有我爸的身影,心想着难道我爸今年过年又没有回家吗?
“妈,我爸呢,今年过年没回来吗?”
我说完后,听见了我妈在厨房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来了,你爸在房间里。”
我妈叹气的声音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心想着提到我爸,我妈叹什么气呢?于是我装着心里的疑问,走向房间。我一进房间,就看到了我爸直勾勾地躺在床上,被子紧紧地裹着他。
“爸!”
我爸这时侧着个脑袋,两眼无神地看向了我。我看着他,感觉他的神情很奇怪,但就是说不上奇怪在了哪里?
“爸,你脸色怎么不好啊,身体不舒服吗?”
我妈这时也走进了房间,她看了看我看爸,又看了看我。
“你爸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从二楼摔了下来,把腰摔断了,医生说要养半年才能恢复。”
我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一时间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直到我听见我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我才知道这是事实了。我看向了我爸,我爸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逃避现实。
“爸,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恢复的还行。”
“爸,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我爸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位父亲的无奈。
我不敢在房间里多呆一秒钟,怕自己看着父亲的表情落下泪来。我连忙走出了房间,不声不响地坐了火炉旁。就在这时,我听见了我爸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都是报应啊!”
“孩子在外面,你别说了,现在说有什么用呢!”
都是报应啊,我一直不明白我爸为什么会这样说。直到我去学校的前一天,在村里砍完柴后,背着满满一蛇皮袋子的柴回家时,听到了村子里一伙人在谈论我爸的事情,于是我停了下来,偷偷地听起了他们的谈话。我能从那个说话的声音中认出来,他是跟我爸常年一块打工的樊叔。
“你们知道老陈是怎么受伤的吗?”樊叔说。
“我知道啊,去他家串门还说了这事,他是从工地的二楼摔下来把腰摔断了。”其中一个说。
“事实上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其实是因为老陈大晚上跑到工地里偷电缆被发现了,在跑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才从二楼摔下来的,幸亏送去医院及时,不然人就废了。”
“这他妈真的假的啊?”
“肯定是真的,不然我说这个干嘛,我跟老陈是一个工地上的。”
“老板给老陈有没有出钱看病?”另一个人说。
“老板人挺好,给老陈把医药费全报销了。”
“这老陈还真是遇到了个好老板啊。”
“遇到个好老板有什么用,腰摔断了,以后连重活都干不了。”
“你说老陈干的这叫什么事...”
听到我爸摔伤的真相后,我一时间接受不了,只能自个安慰着自己,认为樊叔说的都是假的。我心里认为是假的,可我的身体欺骗不了我自己。我背着一蛇皮袋子的柴偷偷地从另一边的路上绕着回家了,我怕我经过前面的路时被樊叔看到,我怕...
回到家以后,我有很多次念头想要当面问我爸,他的腰是怎么摔断的。可每当我看见我爸那张无奈的脸庞时,我又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