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华兹华斯》是英国印度裔作家维迪亚达·奈保尔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从孩童的视角出发,以第一人称进行叙事,讲述了叙事人“我”与一名叫作B·华兹华斯的诗人相识、结交,最终“我”目睹华兹华斯死去的故事。全篇语言优美,充满浪漫主义抒情意味。本文将从小说文本出发,结合小说叙事特点和具体情节,试论其所蕴含的思想内涵。
首先,从表层来看,小说借华兹华斯落魄的一生及其死亡的悲惨结局,揭示了艺术在现实社会中受到漠视,文艺工作者无法得到理解的悲剧,深入地对艺术困境进行了探讨。
华兹华斯这一名字恰巧与英国著名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相同,作者塑造这一人物,事实上是将其作为诗人群体或者文艺工作者的象征加以描绘。华兹华斯内心充满诗意与浪漫,以“以写一首世界最伟大的诗”作为终身目标,而他的创作速度极其缓慢,一个月只有一行。他的这一行为可以被理解为是纯艺术性的,不带有任何世俗意义。写诗本身无法为他带来金钱、名誉等一系列世俗利益,他追求的始终是一种精神上对于美的享受,因此在“我”问他写完诗以后是否会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时,他陷入了沉默。在现实社会中,物质与精神同步提升并不是在所有领域内都能实现的,在许多情况下,这二者非但无法同步,而且是相互矛盾的。无论文学、美术、音乐还是其他各种艺术类型,创作者在完成作品的过程中都需要极大的独立性,需要将自己独立的思想和艺术态度灌注于作品本身,而这种个人化的思想未必能和世俗大众的审美相吻合,由此便导致了一种艺术的困境,即艺术无法通过与多数人共鸣而达到广泛的传播,艺术工作者本人也会因此渐而被边缘化,无法受到人们的关注,更无法得到与其精神匹配的物质回报。这一困境在诸多文学作品中都得到过体现,如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中斯特里克兰德为了摆脱庸俗平静的生活,离家投入绘画事业,在精神世界得到满足的同时,生活却陷入窘迫;又如中国作家双雪涛的《刺杀小说家》中小说家将写作当成己任,多年来没有收入,只能靠啃老来维持生计。本篇文章中同样也对华兹华斯生活的物质困境有所描绘,如小男孩看到的他所居住的小屋十分荒芜,不像是在城市,又如他在买冰激凌时对价格的关注。这一切困境既是作者的艺术性表达,又很可能是其作为一个艺术家,对自己生活困境的倾诉。
其次,从深层来看,作者表达艺术困境的同时,又揭露了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人们感性意识的消磨与理想主义的消解。
小说运用儿童视角进行叙述是具有很强目的性的。儿童的世界没有被社会过度浸染,仍旧保持着很大程度的天然感性色彩。而诗人这一群体本身就是充满感性的人,文中的华兹华斯看到许多东西都会流泪,他的心对自然、对整个世界十分敏感,这一点恰恰是与“我”高度重合的,所以在“我”问出自己是诗人吗的问题时,华兹华斯才会回答“你像我一样棒”。诗人之心本质上就是充满感性的儿童之心。然而,世界本身是充满物质需求的,物质世界所带来的世俗意义上的“理性”一直不断地消解着人们心中纯天然的感性。叙事人“我”的家庭其实一定程度上是介于世俗与高尚之间的存在。当有乞丐来拜访时,“我”一家会给予他们少量的物质帮助。前来讨要的有盲人、老太婆、无赖等各种各样的人,在见惯了这些生活在世俗中的人之后,他们会对要求看蜜蜂的诗人的到来感到诧异。当华兹华斯提出这一要求时,“我”的妈妈事实上是充满怀疑的,她用对待俗人的眼光去看待诗人,甚至她还表现出对诗人“不怀好意”的揣测。当“我”和华兹华斯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时,警察又出现在他们身边,质问他们在干什么。以上二者可以体现出,诗人的感性行为在诸多情况下是无法被理解的,因为人们通常习惯用基于自己经验得出的“理性”认识对世事加以判断,面对华兹华斯这样纯浪漫的、充满理想主义精神的行为,他们无法相信,便惯常地用对待一般人的态度去看待他们,与此同时,他们内心的理想主义也在“不相信理想主义者”的过程中逐渐被消解。
《B·华兹华斯》通过对诗人悲剧的描绘,由表及里,写出社会现实与理想主义的冲突,其中还以“钉子沉入水中”作为象征,隐喻艺术与理想无法挣脱现实,最终遭遇沉默的悲哀,是一部充满浪漫精神,又蕴含对社会深入思考的天才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