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嘿,师傅>
清漪长老把温檀的寝室安置在了沈澈隔壁,上药、送饭等杂务也一律交给了第一次收徒的沈澈师傅……
沈澈悲催地思考着,他俩到底谁是谁的徒弟……
半个月后,温檀,也就是现在的萧凌,满地乱跑着向清漪长老和新师傅沈澈展示了自己小强般伟大的生命力。
“师傅师傅,今天我们练习什么呀?”
“练基本功。”
沈澈满脸黑线地扔给温檀一把木剑,暗戳戳地感慨这人的脸皮简直比身上的肉皮还厚,挺大个人了,还用这种口气冲他撒娇……
“还练基本功?!
“不是,师傅,你开玩笑的吧?”
温檀懒腰伸到一半,不自然地停在了门口:他温檀,早已跟随闲云派师尊修习十二年,一对一的打,沈澈这小子都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他居然摆出师傅的架子要他一直练基本功?
而且,他都扎了三天马步了……
除了练得腰酸背痛,没有任何成效……
身上的东西都被清漪长老没收了,每天只能拿着根破木头比比划划,无聊地很。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师傅师傅,徒儿的经脉都快皱成一团了,您发发慈悲,把您的独门秘籍露几手?”
温檀腆着老脸凑上去,拽住沈澈的袖子不肯撒手。
“长老嘱咐过,要你清清静静地先练上一个月,等伤好些了才能与其他弟子一起修习。”
“师傅,我好了,真的,除了晚上留了点后遗症,别的时候那都没问题的。”
看着温檀一脸期待的笑容,沈澈表情一滞:这个傻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中毒,一心以为是内伤未愈,巴巴盼着长老能治好他的鞭伤,动不动就缠着长老赐药……
“师傅?你理理我。
“师傅——
“哎呦!”
见沈澈无动于衷,温檀干脆把木头剑一丢,整个人就势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温……萧凌?!”
右肩一沉,还没等温檀反应过来,沈澈就以饿虎扑食之势压了过来,人中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哎哎哎师傅——”
“你这是怎么了?”
温檀尴尬地窝在沈澈臂弯里,被这位小师傅的反应吓了一跳:“我我我没事,你这是……你徒弟我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冷吗?身上疼不疼?”
“啊?不冷不冷,也不疼……我刚才就是,就是昨晚没睡好,头有点晕……”
沈澈压不住的担忧看得温檀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再修习了吗?
“吟空,你怎么这么担心我……
“长老和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说话……”
温檀的声音越来越低,一抹血红从眼底渗出——那是沈澈不曾见过的杀意。
“萧凌,你……你冷静点……”
“说,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吗?”
——目睹家人惨死、遭人算计被逐出师门、被同门师兄弟围杀、被师叔打下冰崖……恶名昭彰的温家余孽,还有什么承受不起?
“那不是什么后遗症……”
“什么?”
“断魂鞭,其实是有毒的。”
“所以……”
“所以你戌时的虚弱和后面受得疼,其实根本不是内伤,是……是你中了‘黄粱一梦’的缘故……”
一段记忆恍然苏醒:断魂鞭,不正是幼时,让家仆们闻之色变的刑具吗?
难怪采若姐姐从不肯告诉他,为什么一把短鞭,能让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难怪他因为好奇,执意要摸摸鞭子的时候,母亲那么慌张……
罗溏先生留下的《针法》背后,是刺破手指写下的“小心掌门”。
“用温家的手段,折磨温家的人……景洪掌门,好手段……”温檀咬紧舌头,生怕说出什么,再引得沈澈猜忌他。
“这毒,解不了,对吧?”
沈澈一惊,低头看向温檀,发现之前的狠辣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是一张无依无靠、不知所措的青稚面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而怀里的少年,只是一个背负了太多污蔑的孩子。
这样想着,沈澈发觉搂着温檀的那只胳膊,莫名涌起一股暖流,冲得心脏有些发痒……
“长老他正在想办法……”
温檀无力地摆摆手,挣脱沈澈的怀抱,蹭到墙角处乖乖地扎起了马步。
——原来,以后活着的每个夜晚,都要受这样的煎熬。自己竟还妄想像从前一样日夜修习……有这样的疼日日磨着,只怕他不必旁人动手,过段时日,自己就疯了。
一个身影慢慢移动到了温檀身侧,同样扎起了马步。
温檀倔强地梗着脖子,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师傅,您是可怜我,还是想给我纠正姿势?”
“……萧凌,其实你不必叫我师傅的。”
“师、傅,是觉得把你叫老了吗?”
“……我本来就只长你三岁,你一口一个师傅喊着,心里肯定别扭,我这身上鸡皮疙瘩也一层一层的掉。反正内舍也没有其他弟子,你换个称呼呗。”
“老沈?”
“我、不、老。”
“阿澈?”
“放尊重点儿。”
“难伺候……反正你也说了不必喊师傅,那还是随我心情叫好了。
“不过你也得给我换一个称呼,萧凌这个名字,我其实听着别扭得很……”
——听起来就像是我,温檀,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样。
“那……阿凌,我带你去泡温泉吧?”
看到温檀脸色转好,沈澈实在是不忍心让他继续在这里白费力气。
没想到,温檀一脸见了鬼了的表情,瞬间横向移动半米,离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沾他便宜的变态远远的。
“你你你没看够还是怎么的?”
“多泡温泉可以压制你体内的寒气,毒发起来会好受一些……”
沈澈很委屈,自己堂堂一个正人君子,为他身体着想,居然还被他视作流氓……
估计是叛逆心作怪,温檀赌气似的捡起木剑,有模有样地挥舞了起来,留下沈澈一个人呆呆地半蹲在原地,搞不懂他这么清秀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