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明节,去外婆坟上祭祀。
白驹过隙,光阴如箭,外婆一别有十年了。十年前,我还在教室里上课,突然班主任进来跟我讲外婆去世了,那一瞬间我还没有缓过神来。那是平生第一次面对至亲离世,我好像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马不停蹄,我赶车回到外婆家。进门第一眼看到二舅跪倒在灵床前放声大哭,我的内心一阵震颤。面对这一幕我有些漠然,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很久没有哭过了,我有些哭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该哭诉些什么。外婆去火葬场的那天凌晨我没睡好,头一晚上的蚊子咬得我不得安宁,旁边屋子里还有人通宵打牌,更扰乱了我的睡眠。
外婆被推进去火葬室的那一刻,母亲和姨妈以及几个舅舅泪如雨下,悲痛不已。从此,阴阳两隔,外婆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了。而我的泪还是倔强地没有流出来,我不确定是自己在情感方面太冷漠还是我本身要强,不想表现得很脆弱。
生前有两件事令我印象深刻。其一是母亲从小就给我讲,外婆和外公嫌贫爱富,偏爱姨妈而冷落母亲。每次去外婆家,外婆比较喜欢姨妈的儿子——那是个在计划生育的重重围困中得以逃生的孩子,姨妈为了生这个孩子受了不少罪。孩子出生后,姨妈不敢带回家养,于是便偷偷寄养在外婆家。当时记得外婆家隔壁搭了个茅草棚子,外婆每天小心翼翼地躲在棚子里带孩子,生怕被人发现。后来还是纸包不住火,姨妈家被罚了些钱,孩子算是被保住了。外婆是个虔诚的基督信徒,我想她的爱不应该是母亲口中的那般偏狭。母亲之所以那样对我们讲,不过是因为母亲内心的自卑。我们家跟姨妈家相比,家境的确很寒酸,母亲嫁过来时家里就一间土坯房,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因此,每次去外婆家,面对经济条件比我们家好的姨妈姨父,母亲情不自禁地抬不起头来,总觉得低人一等,外婆对姨妈家孩子的任何一点好意都极易被母亲解读为偏爱,这应当说是种心态的过度扭曲,是内在自卑的典型投射。而我,却被这种认知带偏至今而无法自拔。直到今天,我对贫穷的印迹依然敏感。
另外一件事就是我读初二时,腿部骨折的外婆被母亲接到家里来小住。本来是母亲的一番孝心,最后却办成了坏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外婆来的头几天一切挺好的,母亲尽心尽力地伺候,端茶送饭,引导排泄,任劳任怨。但是,母亲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没有耐心。她的孝心只维持了不到一周,便嫌弃外婆起来。自己觉得每天要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耽搁了好多功夫。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叫外婆回去。这个节骨眼上,她倒想出了个歪招——拿我当枪使,在外婆床前说我嫌弃外婆身上的味道,说我不喜欢外婆。这下子激得我全身炸毛,我毫不客气地跟母亲大吵一架,这个冤枉我实在咽不下去。这个事不仅破坏了我和外婆的感情,也让我一家给外婆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这件事我至今不能忘怀,觉得母亲那一招实在是太损了,太不会做人了。
从那以后,外婆便没有再来过我家。如果从那时算起,至今有十三年。我自感我们家是对不住外婆的,她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而我们一家却给予了太多的偏见。
听母亲讲我的诞生也得助于外婆。本来母亲打算要拿掉肚子里的我,觉得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不想再生下来。可是,外婆和奶奶在那千钧一发的关头硬是阻止了母亲的计划。由此,我才得以来到这人世间。
我该感恩于外婆,我的诞生离不开她老人家的恩德。如今斯人已逝,在此追思,望她在天之灵,得享上帝之福。同时,我也应当活好自己,不负外婆当年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