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6 4章上 第6 4章下
电话响个不停,何故拿起一瞧,庄捷予、冯峥、周贺一、陈珊,以及诸多从前不算熟稔的同事或旧识,但凡知晓他与宋居寒之事的人,皆急不可耐地试图联系他。他索性关了机。
冷静下来后,何故开始思索此事的后果。上次因卷入涉毒事件,他不仅丢了工作,个人信息也被全部曝光。如今宋居寒又将他置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他换了新手机,一直未找工作,这房子由于当初母亲离开时他尚未成年,未过户到他名下,所以那些人或许难以寻到,还有什么?还有吗?
何故猛地察觉,该为人所知与不该为人所知的,在那次事件中都已彻底曝光,当下反倒没什么可惧怕的了,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呆坐良久,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宋居寒在演唱会上的每一句话,还有那首歌。哪怕仅听了一遍,那些歌词与旋律都清晰地印在他脑海,每一声,都仿佛是宋居寒在他耳畔的呢喃情话,令他浑身颤抖。
他爱了那个人七年,又怎会毫无反应。
他稍作思考,打开电脑,于搜索引擎中输入:宋居寒。大量有关演唱会惊人举动的消息纷至沓来。
“宋居寒演唱会上宣布退出歌坛,疑向同性情人表白!”
“宋居寒公开出柜?”
“宋居寒以歌寄情后退出歌坛!”
“宋居寒同性情人曝光,‘何故’,何故?!”
“宋居寒演唱会压轴歌曲《爱何辜》,疑公开告白,同性恋隐情曝光?”
何故越看越觉头疼。他接着点开论坛,演唱会结束不过短短一小时,关于此事已筑起一座三百多页的高楼,论坛首页八成的帖子都与宋居寒相关,“何故”这俩字夹杂在众多行列之中,格外刺眼。
他点开一个题为“何故人肉信息汇总”的帖子,却发现已被删除。他返回首页,又点开几个深挖他的帖子,毫无例外均被删掉。
他刷新论坛,方才看到的那些有关他的帖子皆已消失,而新出现的帖子,起初还能查看,几分钟后便会不见。
有人在操控……
他又登上微博,发现自己的名字被搜索屏蔽,唯有搜索宋居寒,方能看到关于他的信息,可只要是涉及他隐私的内容,一刷新多半就被删掉。
何故的心情颇为复杂。当初他个人信息曝光时,他们报了警,他母亲花钱找公司删帖,都未能遏制事态恶化,而此刻却看似轻易地被压制下去。虽说这让他稍感安心,可一想到宋河对他的所作所为, 宋居寒对此心知肚明,还拿他来转移公众的关注、分散火力,至今他仍难消当时的怒火。
他无法入眠,心绪难平,不停地在网上刷新消息,就怕那些人查到他当下的住址,好在暂时还未发生,倒是目睹了宋居寒的粉丝分裂为三大派相互掐架。
其中一派支持宋居寒勇敢表达自身,尊重宋居寒的抉择,并声称会爱屋及乌;一派用各类恶毒污秽的言辞咒骂那个叫“何故”的人,要求“何故”将宋居寒还给她们;还有一派指责宋居寒不顾粉丝感受,失望至极,认为同性恋令人恶心。
宋氏传媒的官博已被海量信息淹没,充斥着无数纷杂的内容,然而公司却毫无反应。
对众多人而言,这皆是一个漫长的夜。
何故是被座机铃声唤醒的,他刚睁开眼,只觉腰背酸痛异常,原来昨天不知何时他趴在电脑桌前睡过去了。他捶了捶腰,揉着肿胀的眼睛,走向客厅。
知晓这个座机号码的人,仅有他母亲和素素,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拿起话筒。
“妈,我也挺意外的。”
“好不容易安静了大半年,他怎又来害你!”孙晴怒气冲冲地说道,“当初他是如何对你的,如今装出那般深情的模样,简直无耻!你们不是许久不联系了吗,他怎么会……”孙晴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儿子,你说实话,那次过后,你们还有没有联系?”何故难以开口,毕竟他们的联系几乎从未中断。
孙晴何其聪慧,何故这一迟疑,她心里便全然明了,她长叹一口气:“这几天你尽量少出门,素素的课也别去上了,等我回来再说。”
何故强装轻松地笑了笑:“妈,您把我当小孩呀,我自己能应对,您忙您的事就行,别管我。”
“我怕你再像上次那样被困在家里出不去。”
“真要那样我就报警呗,难道还能把我饿死不成。”何故顿了顿,“这次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网上的帖子删除很快,有关我私人信息的内容大多被屏蔽了,偶尔有漏网的,传播范围也不大。”
孙晴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些明星粉丝太过疯狂,万一做出些极端之事就麻烦了。”
“妈,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和素素。”
挂掉电话,一转身,何故就看到素素站在身后,眼圈泛红地望着他。
何故皱起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吗?”
素素抿着嘴:“我跟他们吵了一整晚。”
“跟谁?”
素素从背后拿出 iPad,带着委屈的哭腔:“网上那些人。他们根本不认识你,就说你不好,还有好多造谣的。”
何故走过去,拿走了 iPad,轻声道:“咱们说好一天只能玩两个小时的,你怎么不听话。” 素素紧紧攥着小拳头,强忍着泪水,满心愤懑地说道:“他们全是混蛋,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凭啥骂你,我真想把他们揍扁!”
何故心中一阵酸楚,将素素搂入怀中:“你别理会那些,这世上总有这类人,过上几日,他们就又去关注别的事儿了,你跟他们计较,除了让自己气恼,毫无意义。嗯?别发火啦。”
第64章下
妈妈原本打算回来,然而我劝她别回了,毕竟你也快开学,届时我送你去申城。
“好……”素素神情哀伤地说道,“哥哥,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上次没事,这次也一样。”
“那……寒哥哥呢?”
“……他也不会有问题。”
素素郑重地说:“哥哥,我积攒了好多压岁钱,有十多万呢,咱们去找黑客,把那些骂你的人找出来,给他们逐个发病毒,好不好。”
何故不禁笑了:“哪能发得过来,你别操心,过些日子就好了。”
虽说嘴上称没事,但为了保险起见,何故依旧没有出门,吃饭全靠外卖,也无人知晓他如今的住处,这让他安心不少。
自那日起,宋居寒再未与他联系,不过,宋居寒的面容几乎充斥在全球的每个角落,又一次登上了舆论的头条。
有人称赞他勇敢,有人骂他劣迹斑斑,不管怎样,他做出了娱乐圈从未有人敢做的惊人之举,令人永远铭记。网上发布了演唱会的官方高清视频,只是最后一段被剪掉了,可挡不住网友自行上传,那个最为清晰的版本被转发了十六万次,何故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准备,才鼓足勇气按下播放键。
视频经过降噪、配上了字幕,由于拍摄存在一定距离,光线又昏暗,难以看清宋居寒的面容,但他那独特的嗓音像水一样流进了何故的心里。
爱何辜。
爱何辜。
爱何辜。
何故用手捂住了双眼。
眼瞅着素素开学的日子临近,何故订好了票,准备送她回申城。
事情已过去一周,新闻热度稍有降低,且无人骚扰他,他的戒备之心彻底放松了,自己开车前往机场。
刚迈进机场大厅,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暴吼:“就是他!”
何故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扛着器材的人,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但仍沉着地拉着素素准备跑。
可大门已被堵住,还有一些明显是粉丝的人也聚拢了过来。
素素被吓呆了,何故一把将她抱起,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处,遮住她的脸,然后埋头朝最近的厕所冲去。
记者们一拥而上。
“何先生,何先生请问您对宋居寒演唱会上的深情告白有何看法?” 那首歌是为你而唱吗?你与宋居寒相识多久啦?
“你们是否已经分手?你属于同性恋吗?”
“网传是你对宋居寒纠缠不休,事实真是如此吗?”
数十人将他紧紧围住,他终于举步维艰。他愤怒地推开众多摄像机,厉声喝道:“滚开!”
“何先生,何故,你是不是同性恋!”
“宋居寒是同性恋吗?你们究竟如何结识的!”
“宋居寒退出歌坛是因为你吗?”
众人七嘴八舌,问题此起彼伏,犹如魔音贯耳。何故低垂着头,视线里满是纷乱的脚步。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行进,最终都会被推回原地。他被人潮和机器牢牢困住,听到素素吓得啼哭不止,真恨不得能生出双翅!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有物件飞了过来,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某种散发着异味的东西在他脑袋上炸开,紧接着,冰冷的液体顺着头发淌进了衣领。
他顿时愣住。
又有东西砸中了他的后背,不算很痛,可他却觉得脸颊发烫。
“不知羞耻的同性恋!”一个女声疯狂叫嚷。
“把宋居寒还给我们!把宋居寒还给我们!”
“你无耻!你配不上他!你去死!”
无数鸡蛋、西红柿从四面八方投掷进来,记者高喊着注意器材。何故颤抖着抱紧素素,眼眶通红,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看厕所近在咫尺,他却无法抵达。他终于忍无可忍,朝着挡在面前的记者挥出一拳。
然而,他的拳头在半空被截住。那紧握着他手腕的有力大手,是那般熟悉。
他扭头看去,即便对方戴着墨镜和口罩,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宋居寒。
他又怎会认不出宋居寒。宋居寒按下他的手,接着拎起那个记者的衣领,狠狠一推,瞬间,那个记者连同身后的三四排人群,全都摔倒在地。
下一瞬,何故便被拥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他听到鸡蛋壳破碎、西红柿碎裂的声响,但那些都落在了宋居寒身上。他听到那低沉温柔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别怕。”
何故咬紧嘴唇,在惊惶之中,获得了一丝仿若救赎的安全感。
宋居寒拖拽着何故,将两人推进了洗手间,随后摘掉墨镜和口罩,张开双臂拦在何故身前,高声说道:“你们若要采访就采访我,要打骂也冲着我来,但我警告你们,谁敢再靠近,我就动手,你们大可一试。”
此时,小松带着保镖和机场保安冲了过来,从记者和粉丝的包围圈中开辟出一个缺口,去接应何故,宋居寒则在另一边接受记者的提问。
小松说:“哥,你低着头跟我走,很快就没事了。”
何故沉默不语,在众人的护送下离开了机场。等坐到车里,车门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阻隔,他才放松下来,同时感觉自己的双手仍在颤抖。
素素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狼狈的小脸,难过地望着何故。
何故摸了摸 一腔怒火哽在心头,然而他无法表露,只能竭力放缓声调说道:“咱们不与他们计较,眼下已然没事了。”
小松拿着湿纸巾为何故擦拭着头脸与身上,边擦边抽着鼻子:“哥,对不起,我们来得太迟了。这几日要处理的事务繁多,我每天接数百个电话,忙得不可开交,一小时前才知晓你订了票,你又不开手机,我们便预感要出事,匆忙赶来了。”
何故默默擦拭着,一言不发。
小松难受地道:“寒哥筹划此事许久,一直瞒着宋总,其实准备得挺充分,也尽力把控住了网上的那些情况,可还是存在一些疏忽……”
何故给自己擦拭完毕,又给素素梳理头发。
小松眼角耷拉下来:“哥,求你说句话吧。”
何故最终抬眸看向他,沉声说:“我着实不知该讲些什么。”
小松似乎急得要哭出来:“寒哥对你是真心的,真的是真心的,并非因你离开他令他觉得自尊受损才回来找你,我们这些在身边的人都清楚,我跟随他四年了,我始终明白,他向来只在乎你。”
何故神情木然,内心却已然焦灼万分。
忽然,保姆车的车门被蛮横地拉开,宋居寒出现在了何故的视野里。
“妈妈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