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今年的心情是特别的,倒不是因为其它,而是有点怕尴尬。倒也不是那么怕,说不好,就是一种奇妙的失去感吧,不自在。这是以往从未意识到更是从未发现的。过往,我并不十分在于这些日子,早早我就学会了据理力争,早早我就学会了对抗与反驳,同样,还有我并不吝啬自己的拒绝和自私。我是说,反正在几乎大部分人看来我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我从来也没想过屈服或叫谁满意,偶尔心里泛起涟漪也不过是厌烦和替家人觉得可怜和可悲。我是说,他们如此在乎这些个特殊的日子,也好像只有他们在乎而已。除了他们,我们都是该干啥干啥,能帮忙也从来不主动,至于其它的,也就半推半就,就敷衍和不耐烦。归根结底,我会觉得他们虚伪,我会觉得那些亲戚虚伪,都是假的,热闹是假的,亲近是假的,包括所谓的和睦也是。甚至,到处都是算计,面子,礼物,以前还有红包,再就是位次,饮食口味的挑剔,包括还挑态度,挑语气,像极了去高级餐厅点餐,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唯独“买单”和“领情”这件事从来没有人主动提起过。我是说,好像只是因为我父母他们最小,于是就好欺负,于是就都可以说他们,于是就什么都可以吩咐和安排,我早就腻烦了他们的理所当然和倚老卖老。我自然是可以用“不懂事”一语概之,能奈我何呢?而父母好像都已经习惯,逆来顺受惯了,也被欺负惯了。
老实说,以往每年过年就没有不吵架的。是啊,在外面受气,在家里还要受气,回过头只好把气撒在我们身上了,可我们又怎么是善茬,就算没学会察言观色,就他们那套顺的、反的、再拐个弯,我们只会有更多的语言,更多的结构去表达,去反驳,去回怼,去针锋相对,去让他们无话可说。当然,末了,他们也只会是来上一句:滚出我的家!要是以往我的脾气,我当然是默默忍受,然后早早出门。毕竟,我确实没有自己的家。
如果问我是否渴望拥有自己的一个家,答案是否定的。我是说,我“得到”的已经太多了,更多时候,我恨不得我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最好是连身份也没有。像个孤儿,像个傻子,又或者是个哑巴或聋子。我想把世界当成游乐园,而不是把世界看成是囚笼。要做到这一点,最好是从来没有任何眷恋。所以,我一路破坏,一路又迫切地想要获得更多,始终忐忑不安,始终提心吊胆……归根结底,不过是得不到就假装自己不想要。我是说,骨子里比谁都清醒,比谁都要明白,如果我得到,得到只会成为我的束缚,我怕我舍不得,我怕我放不下,我怕突然就都没有了……所以,我不敢努力,我不想努力,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去破坏,眼睁睁看着被破坏……我只好假装它们早已不存在,就像假装父母不是父母,亲戚不是亲戚,我不是我。
只是,总有那么一些时刻,会渴望以真实的自己,真诚地去生活,去面对生活中的人和事儿。
但,就像小时候被打怕了,被骂怕了,所以,我知道了疼,我知道了心痛,我想要更彻底的疼和痛。我就是要彻底记住这些,我要借助这些疼痛去积累仇恨,去仇恨,然后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我以为是这样的,我以为破坏会带来解脱,就像父母遇到破坏只会逃离,我希望自己足够糟糕透顶,然后他们就此消失不见。我就知道,我干净了,我彻底了,我解脱了。
这些想法,好像从来没有和人说起过。也是觉得说可能会被奇怪对待吧。毕竟,从未奢望过理解和同情。这是最廉价的,要么就是别有用心和别有目的。像是过往每一次安慰过后,都会有新的安排,我就知道,他们之所以表现善不过是为了施恶得更加肆无忌惮和理所当然。把我们当成工具,当成挡箭牌,当成自己的安眠药,然后他们才好说为了我们如何如何,他们才好说是我们不好才这样贫困,他们才好说自己的不幸都是因为我们。好教我们负疚,好教我们学会承担,最好是一并都承担,毕竟,我们已经长大。长大可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好像大家都形成了共识,就好像大家都默认长大后就可以承受更多,是故,所有的委屈,抱怨,不甘和遗憾,包括各种怒火,脾气,乃至于无能的愤怒……我是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对于普通人而言,既非圣人,也不是大盗,好像只好是自我保护?
时至今日,也算看开了一些事儿。家里的那些事,亲朋好友的事儿,包括人际关系之类的事儿,包括世故人情啥的……前段时间,朋友说他的电脑到了,开始我以为是他买了新电脑,后来他说是店长的福利,独立电脑的使用权是他的。我就在想使用权这个事儿,还有虚假的拥有权或者称之为归属权吧,这个事儿我是这么看的,一旦是自己的,反而用起来不太自在,所以,与其说是自己的,倒不如说自己是这个物件的,毕竟为这个物件服务嘛。虽然还是可以使用它,讲真的,使用它本身也是损耗它,就像我去年换的手机,因为用的裸机的缘故,导致它的背面有些刮痕,吓得我赶紧弄个手机壳保护它,一下子过去的原则就被打破了。实际上,用了一年,留下点痕迹真没啥的,而且恰恰是这样才是正常的吧?只是,好像内心就是会有这样一种冲动。这一点在生活中处处可见,比如买了台电脑就恨不得天天使用它,另一方面在使用过程中又难免发现一些问题和产生一些问题,于是反倒是东西多了,烦恼也就多了……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好像就明白了,最好就不要去参与什么改变,尤其不要去介入他人的改变,哪怕提点,也最好的当作随口一说,或是随耳一听。说到底我们也只是拥有身体的使用权而已呀。至于说要把身体如何变化,如何完美,乃至于如何保护好自己的身体,那我确实就不知道要这具躯体是拿来干嘛呢?
是故,想通了这些之后,我对于很多事儿,很多人,包括很多话,开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干嘛要吗?要那么多烂道理,要那么多破事儿,要那么多坏心情,又或者总想着取悦自己如何如何……关键吧,还不如一开始就停下来,就干脆不要多想,更别妄为,就像那句话说的——“成年人的世界,只筛选,不教育”。
反正我是没多强大的心理,要是一直让别人在我面前逼逼叨,我是没那么好的耐心。我说能做到的就是要么远离,要么直接让对方远离,如果都做不到,那就自己玩自己的。至于什么尊重,至于什么尊敬,至于什么礼貌,包括是什么文明,道德,什么公理,不缺我一个吧?我没那么重要吧?换言之,说这些、强调这些的人能代表什么呢,能说明什么呢?拿来就用,然后拿着“鸡毛当令箭”,爱咋咋地吧。本身就不值得如何敬重不是吗?对于没得灵魂,没得自己,连自己的语言都不会说的人,妄图用外在或自己当成武器,就像破坏和伤害我,只能说,我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我是说,别人只是别人啊,自己也就是自己呗。
之所以会恐惧,无非是还没有具象化,无非是怕失控,无非是觉得羞耻,但如今我倒为这种思维、这种思想倍感羞耻。我是说,有什么人值得如此,有什么事儿值得如此,有什么比自己画地为牢还洋洋得意更为令人羞耻的呢?时代进没进步,社会发没发展,我有没有变好或改变或变坏,归根结底,不过是不想融入其中,不想承受更多,以及总偏执以为一定要如何才能适应或生存得如何,本质不也是因为恐惧吗?要是正视它,不过尔尔。
我是说,就算我父母再怎么珍重那些亲戚,那些亲戚也不见得正眼瞧上一眼,就算父母再怎么珍视“过年”这个节日也没法安排成别的样子,乃至于和往年不同的样子都难以做到,至于人和其它什么就更别说了,要是有那能耐,也最多只是他们的能耐的极限,尤其是不允许他人自主创造和改变的话,就这种价值除了自娱自乐和自欺欺人的满足快感,就挺失德的。毕竟,古话早有言在先:“玩物丧志,玩人丧德。”
是故,恐惧不过是有爱,无畏更多在于有心,否则,便也就谈不上恐惧和无畏了。
所以,过年是没什么好怕的,当然更没有什么需要惴惴不安,无论是期待还是祝福,坦然受之,至于不好的,让它发生,让它过去,让它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实证,它就是这样的。
归根结底,人之所以人,从不在别处,更不在谁的某处,自有其性,自有其德,自有其位,也自有其数和理,自性自足,毋庸怀疑。过年,当然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要是行,不必刻意彰显,要是不行,装着行也无碍,只是觉得没多大必要去增加一业障,毕竟,“诚不自欺”。
以上,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