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残阳,红遍西边山谷。我推着自行车,从高家湾那条羊肠小道回老屋去。在湾子后面冲里的塘埂上,见房下的九姑祖父,带着孙子和儿媳,坐在塘埂上说话。我问他们去哪里,姑祖父说回麻城。我走过塘埂,停下车,从口袋里掏出身上仅有的十二块钱,转身给他孙子:“这点钱拿着买东西吃。”他儿媳推辞,姑祖父说:接着吧,这是他的心意。”
有摩托声向这里靠拢,他儿媳说,可能是她老公来接他们。刚才打过电话。我没有叫他们去家里看看,刚转身走,一条大蛇横在前面,我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场梦。
其实,姑祖父死了十几年。姑奶奶很少回来。她的亲侄子都在外面打工。叔祖父过世,叔奶奶中风,生活不能自理,儿子带到太仓去,每人负责照顾一年。姑奶奶不知是否在人世,音信渺茫。
世事茫茫,沧海桑田。昔日的人和事,物是人非。姑祖父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他姓夏,字东波,一米七的个头,块头方正,虎背熊腰,瓜子脸,头发往后梳理得很顺溜,镶嵌两颗金门牙。练有一身武艺,是村里打黑锣鼓的师傅,(1)拿下三五人不在话下。他为人和蔼,到湾来,不分亲疏家家都去,谈笑风生,风流倜傥。在我们眼里,是一位英雄人物,所以对他的印象深刻。
九姑奶奶也很漂亮,身材匀称,品貌端庄。由于受封建礼制熏陶,犹似大家闺秀,坐姿端正,站姿规矩,行不左顾右盼,笑不露牙,有礼有节。十分贤淑,可敬可亲。九姑奶奶下面还有个妹妹,即十姑奶奶,比九姑奶奶还封建一些。一行一动,如旧时小姐,现在的女人看到,觉得好笑。
如今,叔祖父的老屋,残垣断壁,野草蔓延,一片凄凉。两叔叔在湾子前做了两栋楼房,二叔没有在家,楼房只是绑个架子,在那里一任风雨飘摇。据说,他们在太仓买了屋,户口也转走了。
大叔的楼房装修过,也不在家住。只是星期天,两个儿子从学校偶尔回来住两天。去年,大叔回家,又在公路边做了一栋楼房。年初完工后,锁门走了,一般亲戚少有来往。
也许,姑祖父在那边惦记着他们,看到我高兴。儿时他喜欢我,我喜欢他,长大了不在家,很少看到他们。梦是心声,我的灵魂深处,也一定思念他们。
注释:打黑锣鼓:是大别山腹地——湖北罗田县的一种民间民俗艺术。像玩龙灯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