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笺《太平广记 卷三三 马自然》篇,言马求菜不得,画白鹭及猧子践踏菜畦,“其主见道士嘻笑,曾求菜致此。虑复为他术,遂来哀乞。湘(马自然名)曰:‘非求菜也,故相戏耳。’于是呼鹭及犬,皆飞走投入湘怀中。视菜如故,悉无所损”,怕是为马自然缓颊而。先生又举是书《卷九〇 杯渡》中高僧乞鱼不得,化石子为水牛坏渔夫网事,于此略同。评价曰:“虽云神通狡猾,而起嗔心恶作剧,殊乖成仙作佛之体”。先生以为是恶作剧,当未详思,某细绎之。
是则之马自然,开首即言“马湘字自然,杭州盐官人也。世为县小吏,而湘独好经史,攻文学,治道术”。彼时之俗语“车船脚店衙,无罪也该杀”,其家世为县小吏,其社会地位低之下--除了元朝,其“十流”为“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固也。有清一朝,考童生,即科举之最低层次,要同考五人互保,或者请本县廪生保结,保其“实无冒籍、匿丧、顶替、假捏姓名、身家清白、非优娼皂隶之子孙,方可应考”(商衍鎏《清代科举考试述录》)。皂隶即为小吏,是无当官之资格者也。自小受人歧视,马自然之心理,绝非正常。其因讨要蔬菜不得而践踏菜园,符合其心理性格--我得不到,毁之,你亦不能得也。惟菜园主怕“复为他术”而“哀求”后,以相戏为借口,恢复菜园如故。盖菜园主之哀求,满足了其心理需求。而菜园主所以哀求者,怕“复为他术”,这正是道家巫术之目的,恐吓他人,以达到自己求财之目的也。前则《神仙之小心眼》、《神仙之非人》等,皆言神仙法术不仁,是心理不正常,是则为征也。
读先生笺《太平广记 神仙》篇章,知先生亦不以巫术为然,未明言而。散原先生故,家人欲请和尚作法事,陈寅恪不允,言;“佛家经典我通读过,法事无益也”。看来,学问大者,皆为唯物主义也。佛道法术之伎俩,非读书而不能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