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转身忘了。有些事,挥之不去,就打上了缘份的烙印。四季有序,经年都不忘,成了人生的故事。相伴至老,好一个念想。一个人总会有独享的孤寂,保留在生活的另一面。偶尔,浮现在某一天,犹如翻翻旧的相册。追忆过去,心便是年轻的。
退休支部便是一本相册。上册记录了大伙退休前的种种,或称为事迹,或称为旧照片。而这相册的下册,正在编辑之中。记下我们离开民族路12号的种种,虽然说头发白了,背微微有些前倾。你看那状态,心是年轻的。
那年春霾
2008年3月14日,初春时分,拉萨总有了些春的气味。院外的老柳树枝条上已有了稚嫩的芽胞。这几日的天气,大都上午晴好,午后便布满了阴霾。有时,阳光从云层中羞羞答答地透出,也是懒散的。有人说,这种天气里便有出事的征兆。中午时分,先忙于午餐。煮上饭,用的是新米,小口袋上注明是东北珍珠米,便拾掇着烧菜。马三儿从他媳妇毛毛的湖北老家代来一袋花菇,昨夜水发了备用。切了些煮熟的猪肉——春节前,妻的单位分发些藏猪肉。猪儿不大,养在波密通麦。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沟,建有交通厅一处交通泥石流观测站。这里便处川藏公路著名的“迫龙大塌方”地带,亦称“105天险”。“川藏公路十英雄纪念碑”在这里一处山岗上耸立。原来的自治区交通学校,现有一幢住宿楼,三幢别墅样式的小楼。早年那些老旧的木屋尚存几排,留下往昔的岁月痕迹。
午餐简约,切好了大青菜头,烧了猪肉花菇菜头。今天没有烧柴火炉子,午饭在阳台上用。饭后午休,躺在楼上的藏床上看了会电视。太阳隐于云层中,多少有些凉意。十五时许,打算起身上班,手机响了。厅办的小王通知:请三点半准时到主任会议室开会。司机何洪友还是三时十五分来接。上车后,对面走来了我们的邻居旦增洛桑。他招手示意停车,我按下车窗升降钮。他说,我才送孙子上学回来,哎呀,差一点车子就不让通行了。有人在放火烧房子了!街上乱了!我的脑海中浮出1987年“九二七”的景象。因为此前已知晓哲蚌寺僧人试图闹事,对此,虽然惊讶,但并不紧张。“九二七”那一年,我们住在西郊老公路局——现今的国旅分社。起初,不上班,闲在家中,看电视,原本只能每晚看一集或二集的电视剧,那些天不间断地播出,过足“电视瘾”。局势平和下来,上班正常了。住在老公路局,上班要骑车或步行到功德林的交通厅。路上经过戒严的岗哨二处。一处设在西郊石油公司路口,一处在现西藏大厦门口处。那时,外贸车队、五交化公司门市部尚在,流沙河桥旁又有一处岗哨。我们从后门进公路局,最后,要通过的岗哨是单位内设的。大概是从那一年始,凡敏感时期,单位值班,亦成惯例。参加会议的人员除了厅、这时,大家对闹事的情景尚不十分清楚,从即时起,机关二十四小时进入应急戒备,全体人员待命。回到办公室,从后窗远望,可见老街方向烟雾笼罩。从网上查找相关新闻。此时,尚无官方的消息。官方消息不及时,社会“宣传部”总是传言不断。果然,有成都朋友打来电话。内地已盛传街头x人了!这时,母亲打来电话,尤其担忧我们的安全。父亲接电话时,十分平静。他冷静地说:不用怕。跟他们干。这是一个老兵的冷静。各种消息不断传来时,我们准备了木棍。石块——在院子里找石头很不容易,大家从花台中硬撬出来一些石块。石头集中在国旗台后,有人围攻时,我们自会还以颜色。大家集中在大门口,整理棍棒,相互鼓励。明久等人拉来浇灌花草的高压水枪。打开阀门一试,水力凶猛。大家一起欢呼,猛增了保卫机关的信心……
那几天,便全天在岗。三餐在食堂,气氛有些冷寂。晚上睡办公室沙发,一张三人沙发。不能全然伸展,还能睡下。电脑、茶、香烟,必备之伴随。代班时,夜里起身查看一下门卫,也在院子里转转。事件第三天,乘巡逻的车,到老街看看,街头还残留着打砸后的痕迹。
十天后,清晨。武警战士在院子早餐,一盒稀饭,馒头,鸡蛋,火腿肠。陆陆续续开始上班,我见那洪静傻傻地立在台阶前,泪花闪闪。问,为何?答,小战士们好可怜。看见他们,难过的很。
女人不是软弱。想想自己的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见这些夜宿小帐篷的战士,自生发怜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