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散—第六章

现在离着吃晚饭的时间还很早,宋清归和陈期就坐着闲聊,南知云听他们说了一会,突然打断了他们说:“我听你们说话累死了,你一个宋公子,他一个陈大人,你们没有名字吗?”

陈期一愣神,宋清归哈哈一笑,说:“瞧我都忘了,清归就是我的表字,陈大人称呼我清归就可以。”

陈期虽然奇怪怎么会有人将表字当做名字的,但还是急忙说:“清归兄称呼我子佩就可以。”南知云追问道:“陈大人的名字是什么呢?”陈期答道:“下官陈期,期望的期。”南知云看着陈期说:“陈期,好名字,每一天都有期待,我能叫阿期吗?”

陈期觉得这个称呼似乎过于亲密了,但是当南知云叫出阿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又觉得很受用,正在犹豫间,宋清归开口道:“郡主惯会胡闹,你叫他阿期,他叫你什么呢?”

南知云扬着脸说:“叫云儿呀,跟你一样啊。”

陈期急忙说:“下官万万不敢称呼郡主的小名。”南知云说说:“这不是我的小名,我的小名叫阿妙。”宋清归恨不得上前去捂她的嘴,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忍下来,说:“郡主在这里也是无趣,不如出去玩一会儿。”

南知云果然将注意力转了过来,说:“我可以去找宋城练剑吗?”宋清归摆了摆手,说:“皇后娘娘前几日刚吩咐了郡主要庄重自持的,练剑是万万不行的,昨日我瞧着后头的桃子有能摘的了,你和宋城去摘几个吧。”

正说着宋城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冲南知云招了招手说:“郡主,咱们瞧瞧去吧,樱桃再不摘只怕是要坏了,一起摘了吧。”

南知云走到宋城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嘟着嘴说:“你怎么又长高了呢,我跟你站在一起显的我越发的矮了。”

宋城蹲下身子,笑着说:“正好给郡主摘桃子呀。”南知云这才高兴起来,冲陈期摆了摆手说:“阿期,我先去了,一会咱们再见吧。”

南知云出了门,她身上的味道也消失了,陈期忽然觉得有一点怅然若失,宋清归开口道:“让子佩见笑了。”

陈期说:“怎么会呢,郡主赤子心肠,难怪陛下时常夸赞。”

宋清归眉头动了一动,说:“郡主原来也不是也这样的性子,当年云州之变,郡主受了伤差一点死过去,好过来之后连性情也改了。虽然我们也没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都觉得是幸事,只是不知道嫁了人,这样的性子婆家喜不喜欢。”

陈期说:“任谁娶了郡主都是烧高香的福气,谁能不喜欢。”宋清归摇了摇手,又开始闲谈,陈期觉得和宋清归聊天真是一件让人觉得身心愉悦的事情,他今天可能是因为出门的缘故,头发束的整整齐齐的,带着一只玉的发冠,身上只佩着了一直镂空的小玉球,整个人清清爽爽的,只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后头南知云和宋城一起摘桃子,南知云站在树下看哪只桃子长的好,指挥着宋城上树去摘,宋城的身手也矫健,挎着篮子爬到树上,一会就摘了十几个。宋城从树上一跃而下,篮子里的桃子一个都没有掉出来。南知云拉着他的袖子,说:“宋城,你陪我练会剑好吗。”

宋城的眼角一跳,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桃子,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说:“郡主吃一个吗?”南知云接过桃子,啃了一口,嘴里塞的满满的,含糊的说:“你们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宋城也没有接这个话茬,自顾自的说:“去摘樱桃吧,晚上做个樱桃酪。”南知云点了点头,说:“嗯,好呀,今天咱们都摘下来,让厨房做成糖渍樱桃。”

宋城喊了几个小厮,腰上系着布袋爬到树上去摘,南知云和身边的丫鬟拿着篮子摘树下的樱桃。忙活了一会儿,宋城从树上跃下来,把丫鬟招呼过来,说:“带郡主去换身衣服,差不多是晚饭的时间了,不要让客人等着。”小丫鬟附在南知云的耳边说了几句,南知云冲宋城摆摆手走了。

宋城折回到栖凤阁,陈期和宋清归正在下棋,陈期已经把帽子摘了放在一边,宋城在门口喊了一句:“陈大人,少爷,卯时了,差不多该去吃晚饭了。”陈期从棋盘上抬起头来,伸手拿过官帽,说:“这盘棋今日是下不完了,我今日穿了官服不好在府上吃饭,等过几日我不当值的时候再来府上吧。”宋清归也没留他,站起身来说:“我送子佩出门。”

宋清归领他走了另一条路,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在回廊上,宋城跟在身后,紫藤花在头顶盛开,陈期看着路边的树木,说:“这一路走来,我瞧着院子里种的都是果树,按说这皇家的园林是不会种这些的。”

宋清归抚了抚额头,说:“实在是因为郡主爱吃,好些水果从南边运不很方便,三殿下就着人采买了这些果木,这些年下来就改成了这样。原来院子里种了一柱龙槐,陛下听说伐掉了,还唏嘘了一回。”

陈期也忍不住笑了笑,说:“这感情好,不知府上有没有橘子树,冬天能不能来讨几颗吃。”

宋清归说:“有的有的,到时候给子佩拣最好的送去。”

说着话两人就走到了门口,门口站着一个穿粉衣的大丫鬟,头上插着一只蝴蝶的金簪子,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见陈期出来了,上前行礼道:“奴婢是郡主身边的红蕊,郡主说桃子不够甜,让奴婢给大人送一篮子樱桃,请大人尝尝。”

宋清归从红蕊手里接过篮子,塞到陈期的手里说:“郡主倒想的周到了,你拿回去尝尝,这是今年最后一拨的樱桃,格外的甜些。”陈期也不好推辞,接了过来,说:“替我谢郡主。”说完就告辞回家了。

宋城跟宋清归也往吃饭的清辉堂走去,宋城走在宋清归身后一步的位置上,低头问:“少爷觉得陈大人可信吗?”宋清归手里揉搓着身上佩着的玉球,皱了皱眉头,说:“不太好说,这个陈期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办起事也是一万个妥帖,但是是不是能为我所用却不一定,毕竟在陛下身边行走,不能惑以小利,还是要再斟酌。”

宋城说:“少爷也不要用心太过了,陈大人出身商户,虽说在陛下身边,可是这些年陛下身边的人有好出路的却也不多,还有几个触了陛下的霉头,被远远的贬斥了出去,陈大人只怕也要有自己的考量。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慢慢看一阵子也是可以的。”

宋清归的手松了松,肩膀也放松了下来,舒展声音说:“你说的也对。”

二人走到清辉堂的时候,南知云已经吩咐丫鬟开始摆碗筷了,因为没了外客,南知云只穿了一件淡紫色家常衣裳,钗环也都卸了,辫了一条麻花辫子盘在头顶,一条红穗头在脑后垂着。南知云见他们来了,拍了拍手说:“表哥快来,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莲子荷花粥。”

宋清归和宋城一起坐下来,这时红蕊也从外头进来了,笑着问道:“云雀怎么还没来?”

南知云说:“青枝的病总是反反复复的,云雀去照看一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赶上我的及笄礼。”

宋城给宋清归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说:“青枝病了也有日子了,要是实在不行就挪出去养着吧。”

南知云点了点头说:“总归是我从小的丫鬟,挪出去我实在不放心,就先这样吧。”又转头问宋清归:“大哥和六郎赶得及吗?”

宋清归搅了搅面前的粥,说:“应该赶得及。”

南知云托着下巴,说:“六郎今年十三岁了吧,都已经行过冠礼了,还能入内宫伴读吗?”

宋清归说:“既然陛下允准了就有陛下的道理,食不言,寝不语,可是又忘了,吃饭吧。”南知云捂了捂自己的嘴,小丫鬟们上前布菜。

吃过了晚饭,两人各自回去了,宋城又去巡视了一遍,回到屋子的时候宋清归已经解了头发,脱了外衣正歪在椅子上读书,白衣黑发更衬的他眉目如画。宋城把窗子打开,又往手里倒了些玫瑰香露去整理宋清归脱下来的衣裳,宋清归说:“别忙了,你过来,给我梳梳头吧,这两日忙的我头疼。”

宋城依言拿了把梳子来,又点了一炉香,一边给宋清归梳头,一边说:“我日常就劝公子省省心,如今头疼还不是自己遭罪。”

宋清归闭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说:“让你念叨的头疼。”宋城跪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使劲按了按虎口的位置,说:“可好些了?”

宋清归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感慨良多,这个从自己出生就在身边的人,他的生命里失去过很多很多,他遇见过很多人,他们都曾照亮他的生命,但又黯淡下去,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宋清归反手握住他的手,悠悠的说:“幸好你还在。”宋城一时默默无语,过了好一会,才说到:“我总是在的。公子安心去睡吧。”宋清归嗯了一声,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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