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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七期：带你去温暖的季节（6）

王院好像从没有把他那个乡镇卫生院院长的职务当回事，只要他在医院里，整个楼道都响着他那股带着大葱味的咋呼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从哪个病房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其实，王院也不能把他那个院长太当回事。说是院长，其实也就是个所长或者大点医院的科主任。整个医院连拖地的算上也就二十来号人，管二十来号人的院长算个什么？因此，医院的医生也就没把他这个院长太当回事，有人没人老王长老王短地叫，倒是病号在需要找他签字时才一脸讨好地叫他一声王院。

王院管的医院小，看的病自然就不大。头疼脑热、腰酸背疼、血压升高、咳嗽气短这样的小病还能对付。碰上开胸剜心、舞刀弄枪那样的大病，王院一脸谦虚地让他们走人，去县里市里的大医院。尽管医院近几年也做些刮宫割阑尾补疝气的手术，可那都是些要不了命的小把戏，王院能从县里的大医院请来走穴的专家，一刀搞定。

虽说王院也经常在他手下的医生面前咋呼，让他们放开手脚地整，可他手下的那些家伙一个个贼得像山里的狐狸，尽量不让死人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工作的医院里。尽管王院老在他们面前误导他们说怕什么，医院本来就是死人的地方，可医生都知道现如今上面号召以人为本，要是人死了还有个屁的本，还是少给自己找麻烦为妙。

王院总给附近的老人们说，没事少往我这跑，我这可不是个啥好玩的地方，来我这儿又花钱又受罪。但还是有好多人不长记性，还是不停地往王院那儿跑。跑得最多的是那些在地里干了一辈子活如今闲下来的老人们。

老人们在土地上牛一样干了几十年，如今闲下来才感觉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件一下子就有了这样那样的毛病。

卫生院在那些老人们眼里倒成了他们身体的修理厂，尽管老人们都知道他们早晚有一天要熄火，可他们在熄火前还是希望到农场的医院来修理修理。就是不能再修理了，让医院的医生在他们转不动的部件上打点油什么的他们也觉得舒服些。所以，王院像对待他爹一样很客气地对待那些来他们医院看病的老人们，还要求他手下的医生一定要对那些来医院看病的老人们有一个好态度。王院说他们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功臣。

从外表上看，粗声大气还留着一撮黑胡子的王院怎么看也和医院不搭，怎么看也不像个给人看病的家伙。说他像他们峄城老家的响马倒一点也不为过，可别人都说别看王院整天咋咋呼呼那个样子，其实人贼得很，这些年可是没少弄事情。

彭口闸乡是革命老区，也是个多年来一直不富裕的地方，乡长把乡里的那俩钱能捏出水来，不该用钱的地方绝不撒手。可王院这些年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屡次从那个小气的乡长手里弄出钱来更新医院那些老掉牙的设备。

医院是个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也是个是非窝子。在王院没来当院长之前，那些医生会因评先进发奖金一些小事，公鸡一样相互斗架，更要命的是他们对待前来看病的病人更像对待上门讨饭的叫花子。再者，医院的医生们大多都是些乡领导的七姑八姨，谁也不把小小的院长放在眼里，害得谁当院长谁是孙子，受了气还得悄悄咽回肚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当屁放掉。

王院看似粗人，和那些知识分子混在一起，就有点秀才和兵混在一起的感觉，遇上哪个医生工作不认真或故意挑拨是非，王院会毫不客气地高声训斥，故意连场合都不分，人多人少也不顾。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知识分子们都好面子，面子是他们生活中顶顶重要的东西。

其实，王院并不是给谁都不给面子，但对那些医院里的是非精就坚决不给面子。王院说你要总是给他面子，最后会弄得大家都没面子。没多久，王院就在整个医院里有了面子。医院的医生都知道王院是个直性子，更清楚在他背后搞是非最终会把自己搞得没面子，也就踏实地尽力干好了自己该干的工作。

谁都知道如今的人什么都不怕就怕生病，人一生病就得从口袋里往外掏钱。一个过去花几毛钱就治好的感冒，现在你花个三五百也是不行。不知道是现在的人不行了还是现在的病变得老道了，总之，你有啥可千万别有病，没啥可千万别没钱。

前年冬，渡口村一个刘姓老汉又住进了卫生院。这个经常住院的老病号，年轻时用自己的精力养大了一群孩子，老了那点积蓄又大都给自己看了病。住院没几天，账户上就没了钱，医生来找王院问怎么办，王院说咋办？先住着呗，总不能让老人家回去等死吧。

刘老汉在医院住了半年多，终于断气归天，可他却把一万多元的欠款留给了医院。为此，王院挨了乡领导的一顿臭训，责令他负责追回刘老汉所欠全部住院款项。

也难怪，现如今提倡以经济为中心，好像教员时代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被人们遗忘了。可我觉得王院还没有忘，这也许是他没能与时俱进吧。

上周末，王院因病去世。葬礼那天花圈堆积如山，人群拿着菊花缓缓上前至王院灵前行礼，计有数千人主动来给王院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