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9期“空”专题活动。
妈妈特地给我梳了两只羊角辫,抱着我,和姑姑挤在人群中。赶集的地方热闹非凡,一排排摊位整齐地摆放在街头巷尾,红蓝白相间的塑料布搭成的一个个小小的摊棚分布在马路两旁。
摊主们忙碌地摆放着各色商品,衣物鞋帽、食品杂货、家具花草等应有尽有。
糯米藕甜甜的香味勾起了我的馋虫,趴在妈妈肩上的我一个歪身动作从摆放整齐的摊位上捞起一块。等摊主反应过来,上面已经沾上了我的口水。“等等,等等,你家孩子拿了我的藕还没给钱呢。”看着自顾自吃着糯米藕的我,姑姑和妈妈苦笑不得,姑姑赶紧掏钱给人家。妈妈看着我黏糊糊的脸蛋和小手,想帮我装起来回家切开再给我吃,我两手死死抓住手中的藕,生生把藕扣出了十个洞,那时候,手中的糯米藕于我是最重要的。五岁那年,我已经能够利索地奔跑于田间乡野,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孩子后面学着捉蜻蜓、抓蝴蝶,把土墙里的蜜蜂掏出来亦或是在夏天夜晚把玻璃瓶里装满萤火虫,那些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二十三岁那年,告别校园,懵懂的踏进社会,工作成了最重要的。二十六那年初,迎来了婚礼,那一刻,新郎成为了最重要的人,身为军嫂的自己放弃一切回到了出生的小县城,两地分居,照顾家等着另一半调回来。
同年,啼哭声打破了宁静,更重要的来了。
三十三岁那年,被房贷和车贷搞得焦头烂额,觉得钱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为了那碎银几两,拼命讲课,讲到嗓子沙哑,讲到说不出话。那时候钱是自己的底气和面子。
三十九岁那年,妈妈因为交通事故入院,感觉一生强硬的爸爸老了,看着他拿着老年机在医院大厅里不知道往哪里走时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才恍然,可能时光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吧。
四十岁,看着乱七八糟的体检报告上那些上上下下的箭头,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觉得自己重要。
五十岁那年,我浑浑噩噩度过了半生,看着腰上的三层游泳圈,回想起年少的梦想,终于理解了史铁生的那句话,子弹正中眉心,从未觉得梦想如此重要。
五十六岁那年,儿子三十,也已步入了自己的婚姻殿堂,看着小两口老是点外卖,还为了谁干活更多而吵架,早就想过儿子结婚就撒手不管的我又生怕他们吃得不健康,于是每天定时定点地买菜做饭,还是觉得儿子媳妇的幸福比自己更重要。
六十岁那年,在自己的再三催促下,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小孙女,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老觉得乏力,远不如自己母亲六十岁的时候。照顾儿媳一个月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听到媳妇的听不进自己的劝慰怨声载道,自己安慰自己,很多事也就看开了,但却无比怀念曾经自己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絮叨。
六十五岁,气喘吁吁的跟在孙女屁股后面,生怕她摔跤。那一刻,觉得她平安快乐便是最重要。七十岁,儿子儿媳事业有成,莫名觉得忽略老伴太多,不知何时他的身体早已透支太多,后悔年轻时让他应酬太多,于是照顾病床上的老伴又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七十六岁那年,儿子媳妇守在床前,泣不成声,我已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什么最重要了,只想着后事从简。其实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从儿时的那段糯米藕,捕捉萤火虫的童趣,摘桑葚的无忧无虑,以及三道杠、录取通知书、工作、婚礼、家庭、钱财、梦想、亲人、孙女、健康等等都曾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然而到最后才发现,时光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曾经我不停问自己: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到底什么最重要?人生中,什么都重要,一切都重要,但又不是非有不可,因为曾经认为最重要的总有失去的那天,遗憾总是人生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