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汉尘回到医院，尹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很胖，在厂里很有名气，每个人都知道尹大夫，她是厂里的名人，人人敬仰，逢年过节的经常会有很多人给她送礼物，谁家能请到尹大夫去做客吃饭，都会当做一件荣耀的事。

“尹大夫好。”庄汉尘很拘束，尹大夫拉着庄汉尘胳膊，把他拉到了办公桌前，尹大夫坐下来。

“你是小庄吧，小伙子，我认识你。”

“你咋会认识我的？”

“奥，不管了，你快来上班吧，早饭吃没吃，现在就上班，一会就有人来打针了，这些天小宋都累死了，大夏天的感冒的真多。”

“吃过了，我，我不行吧。”

“怎么不行，打针很简单，就胆子大一些，不用怕，你越怕不敢下手病人越疼，你给人打过好多次了不是吗，咋还胆嗖嗖的。”

“嗯，那我试试。”

“试啥试，不用，一会你就去上班就行，白大褂在那边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去了先穿上，还有两个女孩子没过来。快去吧。”

庄汉尘答应一声就去里间的处置室，宋护士还没来，处置室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周围靠墙壁是一个个的铁皮白柜子，里面都是医疗器具，里侧墙边是一张检查床，床边是一种白色的办公桌，桌子上放满了白色的方形瓷盘，瓷盘里都是各种大小的玻璃注射器，还有不锈钢的针头，另外一个白色办公桌上放着一排广口瓶，里面装着酒精棉球，棉签，还有方盘里放着纱布绷带，还有各种消毒水。庄汉尘在厂区闲逛的时候，来过这里，远远的就能听到孩子的哭声，里面打针的人确实很多，有一股很浓的消毒水气味。

庄汉尘选了一件较大的白大褂穿上，还很合身，白白的颜色有些耀眼，不太习惯。

在处置室里兜来兜去的看，柜子里各种器具，庄汉尘基本上都认识，他在书上基本上都看到过这些器具的用法。

这间屋子有四十平大小，柜子和床都靠墙放着，房间中间很空，庄汉尘想，中间空地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放凳子，患者可以坐着打针，床也行，趴着会舒服一些，正想着的时候，宋护士进来了。

宋护士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卷曲的长发，穿的白色的裙子，粉红衬衣，背着银色的挎包，带金色框眼镜，一进门，就盯着庄汉尘看，“你是……”

“我是机加车间派过来帮忙的。”

“你是男的？”宋护士皱了下眉头。

“嗯，怎么了？”

“不不，没事，还有两个女的没来吧。”

“这我不知道，据说是吧。”

宋护士坐到办公桌旁，打开挎包，取出化妆品，开始涂抹，庄汉尘不敢看，就在柜子边继续看里面的器械。

第一个来打针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胖胖的大姐，穿着蓝色工作服，夹着铝饭盒，一看就是来上班的，打完针再去上班。

“陈姐，这么早啊。”宋护士收起粉盒，站起身，显然她俩认识，还挺熟悉。

“路过就来打了，省的上班还得出来跑一次。”

宋护士接过陈姐递过来的注射单，熟练地配药水，一只粉状的药瓶是青霉素，一只无色透明的液体药水是链霉素，两只配在一起就好了，药水还没配好，陈姐已经退下工作裤，露出白白的臀部，等着注射，宋护士举起针管，液体像小小喷泉一样从针尖喷出，排净了里面的空气，用镊子夹出来一块酒精棉球，在陈姐右侧臀部擦了几下，呲的一声，就扎了进去，针头陷进陈姐厚厚的肌肉里，陈姐哼了一声，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疼不？”宋护士边推药水边问。

“不疼……还好……”陈姐皱着眉头咧着嘴，牙紧咬着，一看就是在竭力忍痛。

打完了，陈姐看了庄汉尘一眼，“这个是谁，没见过。”

“这是新调配来帮忙的。”

“从哪来的？”

“就咱们厂的，好像是哪个车间来的。”

庄汉尘急忙解释:“我是机加车间的。”

“来帮忙打针？”陈姐看着有些疑惑，又问宋护士。

“啥活都干，干护士的活，还有两个女孩子，还没到。”

陈姐夹着饭盒走了，又进来了三个女工，都穿着工作服，有说有笑地进了屋，一进门就都掏注射单递给宋护士，“你们可以给那个小男孩，他也能打针。”

三个女工回头看庄汉尘，都有些害羞的样子，笑着推别人去找庄汉尘，“我去，怕啥的，看你们吓的。”最后一个进来的女工朝庄汉尘走过来，把注射单递给他，庄汉尘看了一下注射单，上边写着姓名是邢清燕，性别女，年龄26，往下看就是处方，注射六次青链霉素，已经有了两个蓝色的戳印，代表着已经注射过两次了，庄汉尘拿着注射单，学着宋护士的样子，又给盖上了一个蓝色的戳印，然后就开始配药水，女工已经做好了注射的准备，露出了注射部位，等着注射。

庄汉尘怕让她等太久，抓紧配药水，三下五除二，药水配好了，排好气泡，夹着酒精棉球，消毒进针，女工身子也是抖了一下，慢慢推药，怕她痛就推得很慢，推一会就停顿一会，让肌肉有个缓冲，另一只手轻轻扣击，注射部位下边的肌肉来缓解疼痛，又用酒精棉球擦拭注射点周围皮肤，那边宋护士给两个女工都打完了，庄汉尘才把这针打完。

三个女工出去了，听一个女工说，“那个小男生打的可好了，一点都不疼，你俩后悔去吧，哈哈。”应该是壮汉尘打的那个女工说的话，另外两个女工不信，“就胡说，打针还有不疼的，你是不是……”“哈哈哈”，三个女工走远了，说话声渐渐模糊了，听不清楚了。

上午九点了，来打针的职工开始增多，果然是人太多了，宋护士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庄汉尘也投入了战斗，一个接着一个打，几乎都是打青链霉素，少数人是别的药，还有静脉推葡萄糖的，一直到11点，人流没有间断过，来的多数是厂里的职工，也有职工家属，老人和孩子。

处置室里弥漫着酒精的气味，消毒水气味，孩子的哭声，敲击药水的“呯呯”响声。

整个一上午，庄汉尘打了将近二十个人，其中有三个六七岁的儿童，还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孩，其余都是厂里职工，女工偏多一些。

宋护士打的比庄汉尘多两倍，宋护士推药快，所以就打的快，但病人会痛一些，尤其是孩子，都被打的大哭。庄汉尘打的三个儿童，就哭了一个，是个男孩，另外两个女孩都没哭。

有的被庄汉尘打针的女工，当场就夸庄汉尘打的好，问庄汉尘是哪个车间的，是哪毕业的，边打针边聊天，大家都在一个屋子里，互相都看对方打针，说话也都能互相听到，屋子里像个集市一样热闹，多数人都站着打针，仅有的一张床留给小孩使用。有的小孩占不到床位，就趴在板凳上打，也有站着打针的，一两岁的婴儿都是母亲抱着打针。

午休只有半小时，宋护士提议他俩轮流休息，因为中午人少，一个人足够了，这样他俩都可以休息一小时，宋护士让庄汉尘先去吃饭，一小时后来换她。

中午没有人来打针，庄汉尘吃过午饭，就来到处置室，宋护士还没来，也没有人来打针，快一点了，尹大夫带着两个女生走进来。

“就你在，小宋呢？”

“宋姐还没来。”

“又来了两个帮手，这个是小刘，这个是小秦，都是咱厂里的，你和小宋都会打针，带带她俩。”尹医生给庄汉尘介绍这两个女生，小刘高高的个子，很瘦，短发带肩膀那里，带着眼镜，看看庄汉尘，礼貌地说，“庄师傅好。”

“哎，你好。”庄汉尘赶紧回应。小秦略矮一些，微胖，长发到后背处，“你好。”庄汉尘也问候了小秦，小秦礼貌地点头微笑回答问好。

“这是庄师傅，是机加车间的，以前会打针，你俩可以和他学学，打针很容易。”尹医生说着，拿起一个注射器教新来的两个女生。

“就这样，手不用碰这个小圆头，镊子夹着针头，套上转一下，就安装紧了，拆掉的时候也是这样转一下，就能拔下来。”两个女生认真听着看着，点着头。

“然后吸药水进去，玻璃安瓶的，用这个铁棒打碎，注意接着垃圾桶打，玻璃渣别弄地上。”尹大夫拿起一只注射用水，“啪”的一声敲碎，两个女生吓得一哆嗦，然后互相看着对方抿嘴笑。

“那种粉的药瓶就抠开铝帽，用酒精消消毒，到时候先看看他们操作，我就不演示了。”尹大夫把注射器的针头插进药水瓶里，把注射用水吸了进去。

“吸完要排净里面的气泡，这样举着排，好了，现在就可以打了。你先拿着给她打，一会换过来。”尹大夫把注射器递给小刘，让小刘给小秦打一针试试。

小刘笑着往后躲，“我不敢，不，不。”

“不行，这关早晚要过，小秦，你准备一下，打屁股。”小秦听话地解开裤子露出注射部位，小刘手发抖，接过注射器，“对着这里，垂直扎进去，要快。”尹大夫在旁边指挥。

“消毒。”庄汉尘发现还没消毒皮肤，感觉提醒，夹了一块酒精棉球递过来，“就擦擦好了。”尹大夫继续指挥，小刘比划了几次后，胆子大些了，消毒皮肤后，针就扎了下去，“啊！”小秦叫了一声，针没扎进去，用力小了。

小刘低着头，紧张得脸通红，有些慌了，“怎么办啊？”

“拔出来，针头用棉球擦擦再扎。”尹大夫有些不耐烦，“快点，要上班了。”

小刘拔了针，再次扎的时候，加了很多力，针头一下子全扎了进去，小秦身子抖了一下，“妈呀，进去了？”小秦回头看看，小刘握着针管，再慢慢推药，小秦疼的直咧嘴咬牙。

“好了，拔了吧，等会好好练练，打几次就会了，小秦，你打一次，给小刘打。”

“啊，我不，不行，我怕。”小刘吓得要哭，看到小秦痛的样子，她真的感觉到了害怕。

“小秦打我，真是的，打针还怕成这样。”尹大夫当靶子，让小秦练习打了一针，小秦打的很顺利，一次就成功了。

患者开始进来打针了，尹大夫去外边的诊室接待病人，庄汉尘和新来的两个女生接待来打针的患者，庄汉尘教两个女生配药，找位置，打了四五次之后，两个女生都能熟练操作了，变成了成手护士。

快两点了，宋护士来了，看到三个人忙碌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一些道歉的话，埋怨家里闹钟不好使让自己睡过了头，换上白大褂，加入了打针的行列。

护士人多了，果然感觉没那么忙了，庄汉尘打针就可以更慢了，这样患者就不会那么痛，别人打一针只有半分钟，庄汉尘却需要两三分子，有的会更久，他在墙上的镜子里看患者表情，患者表情痛苦了，他马上就停住缓缓，不推药水，再慢慢揉着按摩，这样的确有很好的止痛效果，被打的人都夸张他打的好。

大家正忙着，突然小刘大叫一声，人们都往小刘那边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