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离别
昨晚近十二点要睡的时候,师门的群里忽然热闹起来,原因是大师兄毕业今天离校,大家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后来同门李增说他一大早去送大师兄,我说那你去吧,我不适合去离别的车站。他问原因,我说易伤感。他让我一同去,我依然没答应,我只在心里跟大师兄告别。
说起离别,小时候唱的那首《送别》,印象还很深刻:“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孩童时代不明就里,只知道音乐课就是最舒服的课,唱歌就好了,哪怕一首本应伤感的曲调,也能被一群五音不全的我们唱出乐子来。
渐渐长大了,知道了离别意味着什么,也会害怕,也会在与亲人的分别后怅然若失。那时候姐姐读高中,我才刚初中。姐姐每月从县城的学校回家一次,一般都是第二天就离家。有一次爷爷和爸妈都去路边送姐姐,在等下午的班车,我看车还没到,就和村里的小孩儿追风筝去了。我们看着风筝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狂奔着,穿过麦田,穿过乡间小路,已经到了邻村的地界。高兴得忘了送姐姐这回事儿,等我听见班车的喇叭声,飞也似的往回跑的时候,姐姐已经坐上车。我看着车开动,越走越远,后悔的不说一句话。妈看到气喘吁吁的我,轻轻说了一句,看你玩儿的,你姐姐都走了……当下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倔强地不让妈看见。懊悔,自责,难过,谁让我贪玩儿,都没能送姐姐上车。那一刻对离别的感受一下子深了,可我并不知道我会像现在一样,害怕离别。
我高三那一年,爷爷病了一场,在县城里做了手术,可是身体一直不见好,卧床不起。正月份开学的时候,我走到爷爷床前,安慰他,天气热了,病慢慢就好了,不要担心,我一个月就回来了……我是笑着说的,说着说着泪水就快夺眶而出。看到爷爷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我竟什么都不能做。到了学校,隔三差五往家里打电话,问爷爷的病情。第三周的周五我还在想,只剩下一周就可以回家了。因为请假很麻烦,老师怕耽误复习,都不愿批假。我也不想撞在枪口上。心想也只有一周了……可是再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妈就告诉我,爷爷已经去世了。她说给班主任打电话让告诉我了,可是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班主任是忘了,还是怕耽误我学习。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能原谅他不告诉我,对我来说,能见爷爷一面比什么都重要。我开始恨起他来。那天下午我没请假,因为请假我也到不了家,最晚的班车已经过了。我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写着日记,任泪水打湿纸张。我不敢大声哭,怕影响其他人,只能默默地流泪。那个晚上,我躲在被窝里抽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红肿的眼睛引来不少同学的询问和关心。我请了假回家。可是就算我回到了家又怎样,爷爷还是已经走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不曾想到,开学那天的告别,竟是诀别。我本满心期待地一个月后回家看爷爷,可是就连一个月,爷爷都没等到……
经历过生离死别,才愈发珍惜当下的美好。可是依旧改不了离别必伤感的毛病。
大三刚开学,除了考研的要呆在学校复习备考,其他大部分同学都被安排到中小学实习。既定日期的前几天,周围就充满了离别的气息,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都开始整装待发。到了那一天,一大早起来,我一个接一个地送。帮这个送完行李,又去帮那个。看着她们的行李一件件被装上学校安排的大巴车,我才突然意识到,她们是真的要走了,马上就走了。没有几个人能陪我说说笑笑了,尽管只有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可心头的难舍还是抑制不住。待到大巴车开动,我跟在后边顺着自习室的方向走,看到车窗里的她们微笑着跟我挥手,我又哭了,笑着哭。仿佛我总有流不完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奔涌而出。我形容当时的心情“不愿离别,却总在告别……”
每次有朋友去信阳找我,我都习惯你来,我去接你,你走,我去送你。可是挥手以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看看她们是不是也在不舍地回头。等到看不见彼此了,才头也不回地离去,回想着她陪伴着的几日。
英语口语课的David老师,下学期就要回美国,我们是他在中国的最后一届学生。最后一次上课,大家送了他一本有班级所有同学留言和照片的相册。他在讲台上,捧着相册,一页一页地翻,时而微笑,时而用外国人特有的我们看来有些夸张的动作,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表达自己的激动和感动。后来明明是小组考试,在最后一组的带动下,大家齐声为David唱了《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唱着唱着都有些颤音了,那舒缓悠扬忧伤的旋律表达着所有人的不舍。哪怕David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西方人,他应该也听得懂这地道的中国歌曲中蕴涵的我们这群中国学生的深情厚谊。
离别是柳永《雨霖铃》中和意中人触景生情的“寒蝉凄切,对长亭晚……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是王实甫《西厢记》中张生和崔莺莺分别时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双林醉?总是离人泪”;是高适“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惜别与豁达……文人笔下道不尽的离愁别绪,凡夫俗子眼中话不完的悲欢离合。所以才有了“暂时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来安慰不得不分离的人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