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想了想，轻叹一声说：“唉，谁叫你死皮赖脸呢？就给你捎个话。～～我问你，你是真的不念了？”
“不念了！”
“那行，我也真的不念了。趁放忙假把书拿回来，忙假完了就不去了，他谁还能把我咋？——到时候我买两只羊娃儿放。要么，你也放羊吧？咱俩一块。”
瑞年低声说：“我屋没钱给我买羊娃儿，就是有钱，怕也不会买。”梅子说：“那这样，我买四只羊娃儿，借给你两只。咱就都有羊放了。”
“羊娃儿咋借呢？我拿啥给你还呢？”
“等羊长大了，你一卖，再给我买两只小羊就行了。要是羊没养成，死球了，就不叫你还了。”
郭瑞年想了半日，方点头答应了。梅子又叮嘱瑞年，让他回去后好歹给他妈认个错。瑞年扭捏了半天，也答应了。
晚饭后，郭达山两口子、郭银花都去夜校了。郭三妞却将自己关在卧室里做起布鞋来。她手脚麻利些，现在已攒下了二十多双布鞋，比银花攒的还多。
郭德旺、郭瑞年祖孙二人去坐在堂屋里。东山墙上挂了盏桐油灯，整个堂屋便都笼罩在昏黄的灯光里。郭德旺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给瑞年讲故经。有时候也咳嗽几声，唾一口痰。瑞年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听，眼睛却直愣愣的瞅着房顶。石板屋顶窟窿眼睛的，透进了点点星光。
瑞年看着看着，突然又想到了玲玲送他的那个笔记本。整整一个下午，他将那个笔记本看了又看，翻了又翻，除了扉页上那一段话外，别处再没写任何字。那段话他都能背过了，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明白玲玲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现在他越想脑仁子越疼，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说了句：“爷，我去梅子屋问个事情。”也不等郭德旺回应，就扯开步子朝门口去了。
梅子家的大门关着，但是梅子卧室的窗口却透出了一方鹅黄的灯光。他便知道梅子没睡，就趴在那窗口上朝屋里连喊了几声“梅子”。屋里没人应声。
忽听吱呀一声响，他回头一看，却见大门开了，便急忙过去，跨进门来，笑问：“我喊你，你咋不答应？”
梅子没吱声，却随手把门关了，然后拧身就往自己卧室走。瑞年紧跟在她身后，走到卧室门口时，却被已先一步跨进卧室的梅子砰一声将他关在门外。
瑞年急忙敲门说：“你把我关到外头弄啥？”
门里头说：“黑更半夜的，你到我房里弄啥？”
瑞年又说：“那你为啥给我开大门？”门里头没再吱声，半日后，门却开了一条缝。瑞年急忙掀门进去，又顺手把门关了。却见梅子已然坐在了床边，辫子早已解开，满头的乌发披在脑后。
瑞年说：“你头发解开怪好看。”
梅子没接他的话茬，却问道：“你都一个来月没到我屋来过了，今儿来弄啥呀？真是稀客呢！”瑞年一下子涨得满面通红，来时想好的话竟不敢再问了，就一下子瓷在那儿，半日不吱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