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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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卫大老爷把丫鬟小翠收了房,大奶奶的眼睛便盯在小翠的肚子上。她把后半生的赌注押在小翠的肚子上,小翠的肚子关乎着她将来的生活能不能幸福。

小翠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大奶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甚至觉得这个胎儿是长在自己的肚子里,她甚至感受到了胎儿在自己的肚子里活蹦乱跳。她眼睛看着小翠笨重的腰身,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幻想着胎儿正在享受她的温存。

小翠的身子越来越沉,大奶奶怕她有个闪失,便叫铁牛老婆打听着从穷苦人家买来一个未满十岁的小闺女名字叫棂子的放在身边使唤,又雇一个半老婆子朱氏服侍小翠,大老爷从镇上请了一个见过世面的稳婆来服侍小翠临盆。

初春二月,小翠生了一个白胖胖的男孩,大老爷高兴得三天没去铺子。孩子六日那天,是亲戚朋友来贺喜“送粥米”的日子,大奶奶吩咐铁牛老婆和朱氏提前采购好食材,请了楼上楼的大厨来家办了八桌酒席。

这一天,二老爷三老爷打碎了牙咽进肚子里,脸上扮一副笑容来给大哥大嫂道喜,一时间说不尽的福瑞如意吉祥话语。大老爷笑盈盈地安顿大家就坐,大奶奶的眼睛里闪着胜利者的得意。

小翠得了年轻健壮的便宜,奶水浓稠又充足,孩子眼看着一天天长肉,大老爷稀罕得坐在孩子身边看不够。朱氏是个会看风使舵的,见一家人都围着小翠娘两个转,便颠颠着一双大脚一口一个姨奶奶叫着,鞍前马后地奉承侍候,把小翠娘俩的起居照顾得熨熨帖贴。眨眨眼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小翠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奢侈生活。

满月这天,大奶奶吩咐朱氏把孩子包裹好了抱到正堂,让大老爷给孩子取个名字。朱氏乐颠颠地抱着孩子走出偏房,小翠披着斗篷戴着风帽跟在朱氏后面。刚出月子的小翠看起来还有些虚,脸色却是比以前更加白净圆润,行止间多了少妇丰满的韵味。小翠来到正堂,给老爷奶奶磕了头请安,大奶奶指使棂子把她扶了起来。大老爷四十多岁喜得贵子,把平日里的矜持都忘记了,眉眼含笑地说:“这是我大房长子,是老天赐给我卫家的宝贝,就叫宝玉吧!”

大奶奶笑着从朱氏手里接过孩子:“宝玉,宝玉,我的儿呀!娘亲终于把你盼来了。”她瞥了一眼朱氏:“去帮着棂子把我房间的小摇床铺好,等会儿让奶娘给少爷喂了奶,抱来小摇床上睡。”她瞥了一眼痴愣发呆的小翠:“你已经出月子了,家里的活多,人手不够,以前干什么还去干什么。棂子年纪小,有些活还不会做,你多教教她。朱嫂子稳练老成,让她来帮着照顾少爷。”

小翠惶惑不解地望着大奶奶:“奶奶,这是我生的孩子啊!他才刚刚一个月,为什么不待在我的身边?”

大奶奶鄙夷地觑了她一眼:“一个通房丫鬟,还想抚养卫家少爷?宝玉住进正室,就是卫家大房嫡出,是卫家的正统血脉,跟着你只不过一个庶出,懂了吗?我是替卫家后代着想。以后你就是宝玉的奶娘,宝玉是你侍候的少爷!记住你的身份,奶娘!”

朱氏偷偷看了老爷一眼,见老爷是许可的样子,便答应着快步进了大奶奶房间,与丫鬟棂子将一张樟木小摇床安放在大奶奶的床前,床围栏用锦丝棉被镶住了,底下再铺两层厚厚的棉褥子,喜滋滋地出来禀告:“老爷,奶奶,小摇床铺好了,您让少爷躺下看看舒服吗?”

大奶奶把孩子递给朱氏,朱氏两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着,跟在大奶奶身后进了卧房,轻轻将孩子放到小摇床里。棂子趋着小步子抱过来绣凳,扶着大奶奶坐在小床旁边。

大奶奶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眉开眼笑地唤着:“宝玉,娘的宝贝,娘亲天天守着你哦!”宝玉皱巴着小脸使劲嘟着小嘴,忽听“噗哧”一声,大奶奶吓了一跳:“哎呀宝贝儿,你是肚子不舒服吗?”

朱氏赶紧堆着笑脸回道:“奶奶,小少爷大概是拉了,老奴给少爷换换尿布吧。”她打开宝玉的襁褓,一股淡淡的奶臭味冲了出来,朱氏笑着说:“大奶奶,您先避一避,老奴给少爷弄好了您再过来看吧!”

大奶奶笑着往一边侧了侧身子:“你只管换,我就在这里,臭臭也是娘的宝贝。”

一家人围着小少爷欢天喜地说笑,哪里有人再去关注小翠的情形?正堂里,小翠眼泪婆娑地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大老爷,大老爷干咳了两声道:“你先回去歇一歇吧!宝玉在他娘那里,比跟着你照顾得还好。反正天天在你跟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翠声音颤颤地说道:“老爷,我是孩子的亲娘啊!”

大老爷把脸色一凛:“记住,从今往后,你是他的奶娘!这才是你的身份!”

小翠捂着脸,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泪水,待把呜咽吞了下去,颤抖着说道:“孩子到了喂奶的时辰了,我喂他吃奶。”她举起袖子擦干泪,极力平静地进了大奶奶的房间,棂子帮她脱下披在身上的斗篷。小翠见朱氏包好了孩子,伸出手接过来轻轻抱在怀里,她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坐在一旁的绣凳上,一只手去解衣襟上的纽扣。她抬头看了一眼窗户,窗棂的白纸上晃着春阳照在海棠树上的影子。阳春三月,外边的花树定然开得茂盛斑斓吧?可惜了,这美好的春光却照不到房间里来。

卫家大房的少爷宝玉出生时,三老爷家的大少爷挺玉已经满了十五岁,二房的大少爷卫佳玉已经十七岁。这年的正月,二老爷给他的大儿子娶了媳妇。年底,刚刚四十岁的二老爷就抱了孙子当上老太爷,儿孙满堂,二老爷高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转过年,二老爷家的大姑娘出嫁,二老爷陪送了五亩地做嫁妆,把二奶奶心疼得好几天吃不下饭,落下个心口疼的毛病,又不舍得花钱看郎中,挨着挨着,过了两年便驾鹤西去。

大房有了后人,打碎了二老爷和三老爷“吃绝户”的如意算盘,两个人不免在背后里说些懊丧的话,怨恨大奶奶心机太多,续上个丫鬟给卫振南生儿育女。二老爷还指望着把小儿子海玉过继给大房去继承家产,结果一块到嘴边的肥肉白白丢了。

三老爷家耍赌,他的孩子们帮着看场子,二老爷的几个儿子也过来帮忙,得了空还能下场鬼混几把。二老爷三老爷说话也没有背着他们,耳濡目染,两家的孩子也对大房生出了怨恨之心,好像大房的财产理所当然是他们的一般。

宝玉刚两岁,小翠再一次怀孕了。大奶奶没有像头胎那么宝贝着小翠,只嘱咐朱氏照顾好少爷,让奶娘干些轻松的家务。小翠给宝玉断了奶,并没有因为怀孕停下手里的活。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小翠又生了一个男孩。大老爷心情大好,他坐在小翠的床边看着小小的婴儿,摸着胡须道:“苍天眷顾我卫家大房,后继有人啊!这一个就叫传玉吧,把我卫家的香火一代一代传下去。”他抓住小翠的手说:“翠儿,你是我卫家大房的功臣,没有你,我这一辈子的事业就像西河的水一样,哗啦啦都流走了。”

小翠表情淡淡的,轻轻把手挣了出来。她已经料想到,这个孩子也不会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满月就是大奶奶的孩子了。眼睁睁看着从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主子掠去,自己除了流泪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像老母鸡一样护着亲生的孩子,恐惧着终有一天被凶恶的老鹰给夺走。她在心里悲凉地想道:我这辈子命里注定是丫鬟,连自己生的孩子都没有权利抚养。你们嘴里假惺惺说什么功臣,不过是哄着我给你们卫家大房生孩子,怕偌大的家业没有继承人罢了!窗外有零星的鞭炮声传来,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她无言地转了一个身,背朝着卫振南给孩子喂奶。大老爷赚了个无趣,讪讪地袖起手,去了大奶奶房间逗宝玉玩。

果然,孩子刚刚满月,大奶奶便指使朱氏把孩子抱到自己的屋里。小翠没理朱氏,顾自抱起孩子喂奶。朱氏站在一边进退不得,喋喋说道:“翠姑娘,孩子跟着大奶奶享福呢,嫡出的少爷比庶出的地位高着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大奶奶操心费力地带大了,翠姑娘省多少力呀……”

小翠打断她的话头:“朱嫂子,你忙去吧!过一会孩子吃饱了,我自己送过去!”朱氏走出门,低着眼剜了一下小翠的房间,回大奶奶去了。

小翠把胳膊弯成一个半圆,让孩子舒适地躺在她的臂弯里,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稀疏柔细的毛发,她的手指滑过孩子白白嫩嫩的额头,肉乎乎的脸蛋,她把嘴印在孩子的额顶,那里有一缕柔软的毛发,小翠的嘴唇吻上去,痒酥酥心都要融化了。

小翠喂饱了孩子,看孩子香甜地睡着,她下了床,从抽斗里找出剪刀,细心地从孩子的头上剪下一缕发丝,找出一块红色的布片包了,收藏进盛着花样子的匣子里。她把孩子包裹进小棉被里,自己披上一件棉斗篷,把孩子抱在怀里走出偏房,用斗篷遮了寒风,快步走进大奶奶的房间。她低下头看看怀里的孩子,孩子在她的怀抱里暖暖地睡着。

三岁的宝玉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的小人儿,奶声奶气地问:“奶娘,你从哪里抱来的小弟弟?”小翠把孩子给了朱氏,蹲下来摸着宝玉的小手:“少爷,这是奶娘从树上摘的呀!”她亲了亲宝玉的小脸,大奶奶把宝玉拉过去:“孩子放下了,你去帮着棂子把衣服洗出来吧!小丫头干活太慢了,一上午了也没洗好。小心那件锦缎夹袄,别洗坏了。”

小翠看一眼睡得香甜的孩子,转身出了大奶奶的卧房。她听到大奶奶从房间里追出来的声音:“哼!你们哪一个也别想蹦出我的手心!”

小翠生的第三胎是一个女孩,她跪着祈求大奶奶:“奶奶,您就让这个闺女跟着小翠吧!我不要她叫娘,跟她哥哥们一样叫奶娘。小翠只要她待在身边就行了。”

大奶奶撇着嘴道:“哎呀呀,我这是好心做了驴肝肺呀!我替你带着孩子,你又省心又省力的,这还怨上我了。行吧,这个你自己带,你也试试带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小翠急忙给大奶奶磕了一个头:“谢奶奶成全,小翠不忘奶奶的恩德。”小翠借口带着孩子不方便,让大老爷去了大奶奶的卧房。

大老爷心下明白小翠对自己没有多少情分。毕竟自己连个姨奶奶的名分都没给她,只许孩子叫她奶娘,她的心里怀有怨恨也是正常。话又说回来,虽然她给卫家大房开枝散叶延续血脉立下了大功,谁让她是个通房丫鬟的卑贱之命呢?还想凭着生几个孩子就上位,想得美!自此,大老爷再也没去过小翠的偏房,小翠也乐得清静,独自享受孩子陪在身边的幸福。

宝玉六岁的时候传玉刚刚四岁,卫振南请了私塾先生,教两个小少爷读书。二老爷听说大哥请了私塾先生,心里羡慕得很,想着让自己家的孩子怎么能沾着光认几个字。他去找了三老爷,撺掇他一起求大哥带上两家的孩子读书认字,省下自己家请私塾的费用和学堂的房间。

三老爷没有多少兴趣,能跟着上一个不花钱的学也行,他淡淡地说道:“二哥,你这么想叫孩子读书,你自己去求他吧!我家里忙得离不开人,就不陪你了。大哥答应了,孩子们去认两个字是个好事,他不答应我也不恼。”

二老爷没敢去大房找大奶奶,颠颠地找到镇上的“顺和永”,举着一张笑脸求他的大哥:“大哥,听说你请来了私塾先生,反正银子已经花上了,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拉拉,你就叫我们三家的孩子们一起学字,万一将来有几个成材的,也能光宗耀祖不是?”

大老爷心里虽然对当年他们两个觊觎自己家的财产怀有芥蒂,但是如今大房有了后人,弟兄三个终归是一条藤上留下的,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宰相肚子能撑船,对往事也就不去计较了。他抚着胡须答应下来:“可以叫孩子们跟着在一块读书,但是,先生的束脩可能会比之前得多付一些,我回去跟先生商量一下。”好在先生要求不高,大老爷也没让他两个兄弟掏腰包。

二房三房的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只让二老爷家的良玉、海玉,三老爷家的进玉、还玉这几个小的,跟着大房的两个少爷进了私塾读书。大奶奶知道二房三房的孩子跟着读书占便宜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她只好把不满藏进心里,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大老爷去做好人。

这四个孩子里,良玉已经十四岁了,数还玉最小也比大房的少爷宝玉大了好几岁。几个大的偷偷约着宝玉出去玩耍淘气,被先生发现了,大孩子都说是宝玉想出去玩,他们才带着出门的。先生告诉了卫大老爷,大老爷把宝玉训了一顿,禁止他跟着哥哥们出门。孩子天生爱玩,怎么能禁止得住呢?大奶奶怕宝玉被几个大孩子带歪了,便叫丫头棂子陪着宝玉,出门在外一步也不能离开。

夏日午后,先生都要小睡一会儿,让孩子们自己习字背书。进玉朝着良玉招招手,两个人悄悄往外走,几个小的也跟着出了门。宝玉见大家都出去玩,把书桌上的书墨一推,跟着跑了出去。四岁的小传玉拉着棂子的手跟着追,一霎时,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扑啦啦飞出院门。

小翠在卧房里哄闺女睡觉,听到大门吱呀呀的声音抬起身靠在窗户上往外看,只见传玉跟在哥哥们身后往外跑。她按下心里的急躁把闺女哄睡了,轻轻抱到大奶奶房间,大奶奶正在床上午睡,她小声说:“奶奶,小少爷跟着他哥哥们跑出去了,我不放心,先把小姐放您这里,出去找着他们回来。”大奶奶睁开眼迷糊着答应一声,小翠把孩子放到大奶奶身边。她又去了下人的住处,叮嘱朱氏帮着大奶奶看管着小姐,这才急慌慌出了院门。

小翠走出街口往四下看看,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找?她想了想,先去东园看看。她快步到了东园,夏日午后的菜园里,绿色植物被阳光晒得耷拉了叶子,园子里静悄悄一个人影都没有。小翠转身就往村西的河边跑,刚到了村口,正遇上棂子抱着哭闹不停的二少爷往回走。小翠远远地喊着:“棂子,宝玉少爷呢?”棂子满脸是汗,着急地回道:“翠姑娘,良玉少爷脱光了衣服下河洗澡,宝玉少爷在河边捉蚂蚱,我叫不回来呀!他们几个都要脱光衣服下水,我不敢呆在那里了,正要抱着二少爷回家找铁大婶和朱大娘呀!”

小翠顾不上棂子和传玉,脚下带着风往河边跑,她上了河岸,看见宝玉背对着河流,他的前面站着一个男孩子,两只手对着宝玉武武扎扎比划,宝玉脸上的表情惊恐着,一步步往后退,再有几步就掉进河里了。小翠吓得脸色苍白,一个趔趄溜下岸堤,她顺着劲跪倒在地,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向着宝玉伸出两手,泪汪汪的眼睛满是母爱与关切,宝玉一眼看见小翠,立刻迈开小腿扑过来:“奶娘,奶娘!”他跑着跳着扑进小翠的怀里。小翠紧紧抱住宝玉,汗水和泪水流在一起:“少爷,你吓死我了。好了,宝玉不怕,奶娘在这里,我们回家!”

小翠撩起衣襟给宝玉擦干汗水,等她抬起头,刚才站在宝玉跟前的孩子已经跳进河里,光溜溜的孩子们把河水搅起一层一层的涟漪,在阳光下闪着亮亮的波光。这样单纯美好的年纪,心里竟然存着如此的恶毒!小翠心里想着,瞥了一眼小河,牵起宝玉的小手回了家。

大奶奶听说了二房三房的孩子们做出这样恶劣的行径,憋了很久的怒火冲天而起,她迈开小脚出了正堂,站在院子里喊声:“铁牛,去学堂把那几个孩子的纸墨书笔给我收拾了,把他们赶出去!”她让棂子搀着,铁牛提着包裹跟在身后,怒冲冲来到二房家门,把纸墨扔在地上:“我们小门寒户,受不起你家各位爷的恩典,求求你们从今往后别再打我家的主意。我们大房不敢巴结你们这样的弟兄!”

卫大老爷对他两个弟兄已是失望透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度不但没有换来他们的良心发现,还把不义之心灌输给子侄们,使他们幼小的心变得如此奸恶。他意识到,卫家大房与二房三房之间已经结下无法消融的仇恨。他无奈地叹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吧!”

大奶奶问过了宝玉,那天在河边吓唬他的,是三老爷家的还玉。大奶奶心里对三房更是气愤得不行。后来,她时常告诫宝玉传玉,三房是多么的阴险恶毒,千万不要上了他家的当。

还玉刚刚十岁,他在家里常常听大人们议论大房财产的事,心里懵懵懂懂对宝玉产生了仇视。这次在河边,他看见宝玉身边没有大人跟着,忽然想出来一个恶作剧,扮成恶狠狠的样子吓唬他,如果能让他掉进河里淹死了,他家的财产不就是我们家的吗?眼看着就要得逞了,没想到宝玉的奶娘把他的好事搅了,他感到又沮丧又害怕,趁着奶娘给宝玉擦汗,上下两把脱了衣服钻进河里,混到他的兄弟们之间,他觉得这样奶娘指定认不出自己。

大奶奶审问棂子:“叫你不得离开少爷,你怎么敢把大少爷一个人放在那里不管?”,大奶奶听棂子辩解西河边事情的经过,当棂子说到“那几个少爷都脱得光溜溜下河洗澡,吓得我抱着小少爷就往家里跑”,她的心里忽然一惊,小丫鬟棂子不知不觉长成大姑娘了呢!如今她已经懂得男女间的避讳,再放在屋里服侍老爷就不合适了。大奶奶思忖了半天,心里得了一个好主意。

二日中午,大老爷回家来歇晌,大奶奶便跟大老爷商量:把棂子指给铁牛家的六子做媳妇,一个院子住着以后使唤起来也方便。大老爷瞥了一眼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棂子,十四五岁的丫头像春天的小葱一样水嫩,一时间心猿意马收不回眼睛,答话嗯嗯啊啊着不脆快。大奶奶只当没看见男人的犹豫,当即指使小翠去把铁牛老婆和棂子叫过来。

大奶奶笑盈盈地道:“铁牛家里的,老爷说了,要把棂子配给你家的小六子,快把棂子领到你屋里吧!”

铁牛老婆的听到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高兴得咧着嘴直乐,她伸手去拉羞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棂子,一起跪下谢了老爷奶奶的恩典,大老爷只得顺水推舟假惺惺做个好人。

棂子能有这样的归宿,小翠从心里为她高兴,她顺手从发髻上拔下一串珠花:“棂子,我没有值钱的东西送你,这串珠花给你,当作随喜的小礼物吧!”

大奶奶笑着说道:“小翠,你这是激我呀!这样吧,你去我房间的梳妆盒里取来那对银镯子给棂子,也算我的一份心意。还有,我那套水红色的缎面春装也赏了棂子作嫁衣吧。铁牛家里的,择日不如撞日,你去收拾一下屋子,今天就给这两个小的成亲吧!”大奶奶吩咐罢了,斜眼看看大老爷落寞的脸色,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翠跟在铁牛老婆身后,过来帮铁牛老婆收拾新房。铁牛家住在柴房旁边,是三间低矮的麦秸苫顶的草房子。她打量着空落落贫寒的房间,吩咐铁牛去买几张红绿彩纸,剪些花鸟双囍贴在洞房墙壁,遮一遮贫寒的景气,铁牛连忙从老婆手里要了几个铜板出门去了。小翠想了想,从自己的房间抱来一床半新的被子铺在用木板搭起来的床上。铁牛老婆拉着小翠的手说着千恩万谢的话,小翠道:“铁牛嫂子,你不用谢,你能记着我的话就行了。棂子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今天进了你的家门,往后好好待她,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日子再苦心里也是甜的。”

铁牛老婆捣蒜般点着头:“翠姑娘放心,我把棂子当闺女看待,指定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小翠帮棂子开了脸,拆开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在后脑绾一个如意髻,髻上插一朵红绒花,穿上大奶奶赏的水红缎面春衣。小翠拿个小镜子让棂子端详自己的模样,把棂子的小脸羞成一朵粉嫩的月季花。几个人忙碌了半天,为两个孩子办了简单的成亲仪式。

三房的还玉惹怒了大奶奶,害得二房的孩子也没了书读,二老爷卫振西很是生气:好不容易腆着脸求来不花银子的好事,叫三房的孩子给弄砸了,真是岂有此理!他急赤白脸去找三老爷卫振北说理:“你是怎么教导孩子的?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咱们花钱孩子就能读书,这下好了,叫人家大房给赶出来了,以后你出钱请私塾?”

三老爷满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这点小便宜就眼红,你眼皮子怎么这么浅?还玉是想替你家海玉出口气,你不领情就罢了,还来兴师问罪?不就识几个字嘛,我不识字挣的家产也不比谁少,读什么书?我们家的孩子不读了,你家想读书自己请吧!”

二老爷气得胡子抖抖的,一甩袖子出了他三弟的家门,自此两家之间来往也渐渐淡了。卫家老哥仨面和心不和地过了几年,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宝玉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堂哥们都已经娶妻成家。三个家庭除了婚丧嫁娶大事上互相帮个场面,平日里几乎没有来往。

光绪三十四年的秋天,十五岁的大少爷宝玉参加了他的族叔卫振西长房长孙卫家运的婚礼。这是卫家第三代人成家立业的盛事,二老爷家做了四桌酒席,卫振南老弟兄三个聚在一起。三个人都已过了半百的年纪,风尘改了面容,雪霜白了两鬓,兄弟之间早没了争狠斗勇的心思,一杯喜酒把从前的风云沧桑都抹平了痕迹,壮士老矣!天下留给后代去打拼吧。

卫振西已然是老太爷,他喝着长孙的喜酒,小眼睛笑眯眯成了两条缝。他端坐在上位,听着合家人你来我往的祝福,美滋滋地说道:“大哥,三弟,我这一辈子没有你们两个能干,没给孩子们挣下多少家业,但是,你们说,我这一支是不是人丁兴旺?老汉我不才,眼看着就要四世同堂了,光这一点,我就知足了。”

两个兄弟齐齐举着杯子说着恭喜的美言,卫振西不留神喝了半斤多,说话已经是口齿不清。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掩着衣袖哭了起来:“可惜我的佳玉呀,没看见他的儿子成家立业呀!”

四年前,二房的大少爷卫佳玉染上了风寒,发了三天三夜高烧,烧坏了肝肺撒手人寰。因为佳玉的早亡,卫振西力主长房长孙早日成家立业,家运刚满十五岁,就给他娶了媳妇。卫振西看着满屋的觥筹交错喜气洋洋,想起早逝的佳玉看不着他儿子娶亲的场面,一时间没压住心里的悲伤。二儿子良玉过来把他搀进屋里,安抚着他睡下了。

正在喝酒的家人都没了兴致,卫振南和卫振北老哥俩更是默然不语,几个老者起身相互作揖告辞,后辈们赶紧站起来,垂手立在两厢送老人家离席。

坐在下手酒桌的宝玉见父亲离席,也相跟着离了酒席桌子,走上来扶着父亲走出二房院门。

卫振南并没有回家,而是顺着大街走出村庄,他踩着西河的漫水桥,带宝玉来到他家的地头。秋日的田野,高粱玉米都成熟了,铺在沟垄上的地瓜藤苍绿里染着微紫的红,那是被霜打过的颜色,有些人家的地瓜已经收过了,地里剩下零零星星干枯的藤子。卫振南坐在地头,从腰里抽出烟袋锅子,宝玉过来给父亲点着了烟袋。

卫振南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道:“当年,你爷爷临走的时候,把家里五十亩地分给我们老弟兄三个,你爷爷说呀,我是长兄,得让着两个弟弟,又得了你娘丰厚的嫁妆,家底厚实,五十亩地只给了我大房十亩,二房三房每家分了二十亩。你娘是个识大体的人啊!她说,好儿不吃分家饭,只要人有志气,就不愁有好日子过。”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幸亏有你姥爷舅舅的扶持,我用你娘的嫁妆在镇上开了铺子,又置了这六十亩良田。你娘是个要强的人,咱们家盖后院的时候,她和你奶娘两个弱女子跑前跑后,又请了你姥爷来照应着,咱们家能有今天的富足,真是沾了你姥爷家的光啊!如今,我们大房的日子过得好啊!有地有铺子,长工短工丫鬟小厮都使唤上了,我也老了,往高处再干不动了,以后就看你们弟兄两个的了。明天,你就去铺子学着跑生意,等跑熟了路子,把生意担起来。传玉还小,过几年你带着他。这个家,都要交给你们的。”

十五岁的宝玉少爷恭恭敬敬站在父亲身边,感受到肩头压了沉重的担子,他的目光看向无垠的天际,一只雀鹰流矢般掠进他的视线,他惊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长成大人了。

年底,宝玉从青岛带回来一个消息,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只隔着一天都薨逝了。卫振南心头震了一下,洋人已经把大清撕食得四分五裂了,如果再赶上改朝换代天下大乱,穷苦老百姓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宝玉还说,现在有很多富人喜欢吸食鸦片,青岛奉天沂州等许多地方开了大烟馆,听说这个生意能赚不少钱呢。

卫振南吸了一口旱烟道:“我知道鸦片,这种东西已经有很多年了。因为来钱快,有些地方不种粮食了,转成种大烟。人啊!为了多赚钱,把处世的根本都忘了,大烟再值钱,它能饱腹吗?而且,大烟害人啊!张家庄你舅舅,抽大烟上了瘾,两处铺子卖了,几百亩田产卖了,把你姥爷气得一病不起,临死都没闭上眼睛。前年正月你娘去看你舅舅,眼见好好一个家败落得只剩下一处空房子,你舅舅瘦得皮包骨头。你娘偷偷给你妗子留下一包碎银子,你妗子拉着你娘的手哭了半天,这点银子要是被你舅舅发现了,定然是拿去买了鸦片。你娘回来难受得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从那以后再也没回娘家,我估摸着,你舅舅现在已经把房子都卖了吧?你们记住了,大烟馆咱们不开,昧良心的钱不能挣。吃喝嫖赌抽,千万千万不要去碰,粘在身上就把人毁了。”

转过年,大清有了新年号宣统,据说宣统皇帝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唉!洋鬼子到处杀人放火,这样的乱世,小皇帝能不能压得住阵脚呢?

不管什么样的世道,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宝玉十七岁上娶了亲,卫振南美滋滋地等着当老太爷。

宣统皇上只坐了不到三年多的皇位。据民间相传,小皇帝在登基那天,大哭大叫不肯登上龙位,他的父亲载沣王爷只好跪在旁边哄着:“皇上别哭,很快就完事儿了。”一语成谶,辛亥年腊月二十五日,宣统皇帝宣告退位,江山易主。清朝灭亡,民国建立,大总统袁世凯坐了龙椅。卫振南心里叹道:“改朝换代了,千万不要天下大乱呀!”

五月里,卫振南雇来六七个短工把地里的大麦小麦都收上来,就着一场小雨,又把地瓜黄豆玉米种了下去。粮食收进仓里,铺子有两个儿子打理,卫老太爷闲着没事做,让六子跟着,信步进了镇上,打算去拜访从前做生意的古交。

他刚刚进了城关,看见真武庙前围着一群学生模样的人,吵吵闹闹不知道在干什么。卫振南最是不爱凑热闹的,便避开人群从一边走过去。没想到人群里跑过来一个愣小子,大声吆喝着:“哎!你们两个过来。”卫振南回头看了一眼:“你哎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连一声老伯也不会叫吗?”

那年轻人也不恼,笑嘻嘻地拉着卫振南的胳膊说道:“老伯,老伯,你过来坐了,今天我们学生会为大家割辫子,割掉满清尾巴,清清爽爽做民国公民。”

卫老太爷一听是割辫子,吓得捂住辫子就往一边挣扎:“不割不割,你们,你们像什么体统!快放了我!”

六子过来想要推开那年轻人,那人哪里肯放手,回头喊了一声:“李木子,你们快过来,这里有两个人没割辫子。”

呼啦跑过来五六个人围住了他们主仆,有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剪刀,一手捉了六子的辫子,咔嚓一下,六子的辫子掉在地上,把六子惊得脸都白了。他又走到卫老太爷跟前,恭恭敬敬给老太爷使了一礼:“老伯,如今已经是中华民国了,您老不能再留下前清的尾巴。晚辈给您割了,让您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做我中华民国的文明公民。”说完,不等老太爷说话,伸出手掀开斗笠,咔嚓一下辫子落了地,几个人呼啸一声,又围着过路人做割辫子的事业去了。

卫老太爷两手捂着披头散发的脑袋,又羞又愤,脸色涨得通红,哪里还有游玩的心情。他使劲把斗笠压住了头顶,狼狈地逃回了卫家庄。回家后的卫振南秃头骨碌没脸见人,又看见两个儿子也都被人割了辫子,他气闷郁烦生出一场病来,老太太指使奶娘小翠和丫鬟棂子白天黑夜地照顾着也没有起色,卫老太爷感觉到自己已经是来日无多,唤来宝玉叮嘱道:“你们兄妹三个都是奶娘所生,我许下她百年之后进咱们卫家的祖林,你一定要记得!”宝玉含着泪答应着。拖了两个月,卫老太爷撒手归天。

卫老太太本来身子就弱,侍候老太爷又累了一场,没成想隔了两个月张家庄来人报丧,她娘家哥哥也一命归西。宝玉陪着老太太,让丫鬟棂子服侍着,一起去张家庄奔丧。老太太临行前吩咐小翠:“宝玉媳妇刚刚怀孕,不能劳累着。你帮着她管好家,我估摸着怎么也得过了头七才能回来。”她对大少奶奶说道:“媳妇儿,你不用亲自劳动,看着奶娘怎么打理家务,好好学着就行了。这个家将来是要交给你们的,你得学会怎么当主母。”

老太太给娘家哥哥送殡回来就病卧在床,药汤喝了两个月,竟然是一日重似一日,直到消瘦枯萎成一块冬日的枯木。她把两个儿子叫到床前,殷殷叮嘱两兄弟千万抱团不生异心,切记别让二房三房欺负了。传玉已经定了亲,也不用等着满了孝期,转过年来叫奶娘主持着娶了亲,早日成家立业。又叮嘱道:奶娘这一辈子忠心耿耿,你们要好好对待她。

小翠听老太太这样安排,到死也不肯让孩子们叫自己一声亲娘,不由得坐在床前哀哀痛哭。老太太只当小翠是因为自己的病重而难过,抬起手想抚摸一下这个从小就服侍她的丫鬟,嘴里虚弱地叫了声“小翠……”便无力地放下胳膊,脑袋歪了歪咽下最后一口气。

卫老太爷和老太太宾天后,宝玉传玉两兄弟没了紧箍咒,计划着开大烟馆。小翠劝道:“吸大烟害人啊!你舅舅就是被大烟害死的,吸大烟把家业都败光了,如今一大家人连住的房子都没有,只能赁人家的房子住,几个儿子当兵的当兵,闯关东的闯关东,好好一个家没了。咱们家做这种生意,人家背后会骂的呀!”

传玉撇撇嘴:“做生意是老爷们儿的事,逐利生才是商人的本事。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做生意的诀窍?你不过是一个奶娘,这种事情就别插嘴了。”

小翠住了嘴,她的心被亲生儿子的话堵得像钝刀割了一样痛。奶娘,我只不过是他们的奶娘!这个身份是要一直带进坟墓里去呀!她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闺女凤玉看见小翠流泪,过来抱住小翠的胳膊:“奶娘,你别哭了,我给你擦擦泪。”

小翠抚摸着凤玉细嫩的小手:“大小姐,我不哭了,我给你梳辫子。”小翠细心地给凤玉小姐梳理着黑亮的头发,在她的辫子上戴了一串翡翠珠花。她捧着凤玉的小脸,看她清纯可爱的眉眼,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唉!还要什么名分!只要孩子们好好的,娘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小翠的眼角浮着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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