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汉语与潮汕话韵母学习:果摄

果开一歌,中古拟音/ɑ/,潮汕话韵母有: -ua, -o, -a, -ia, -ai, -u, -e, -oʔ; 

果开三戈,中古拟音/iɑ/,潮汕话韵母有: -io; 

果合一戈,中古拟音/uɑ/,潮汕话韵母有: -ua, -ue, -o, -a, -uãĩ, -ui, -ai, -oʔ; 

果合三戈,中古拟音/iuɑ/,潮汕话韵母有: -ia, -ue. 

大多数中古拟音把主元音拟为后开元音/ɑ/,少部分拟为前开元音/a/(蒲、白)。

绝大多数文献都认为,闽语果摄大多韵母不分开合口,因此以下开合口一并列出。

歌韵一等开口,戈韵一等合口

1. 韵母 -o/-ɔ(湘桥):  开口字 - 多to,哥ko,河ho,罗lo;合口字 - 波po,魔mo,锁so,窝o

文读层次,与大部分南方方言相似。虽然是文读层,但部分字已渗透了白读。

2. 韵母 -ua: 开口字 - 拖thua(白),大tua(白1),柯kua(姓),箩lua(白);合口字 - 播pua,破phua,和hua(文),祸hua

沿海闽语中,这部分字与假摄、蟹摄、止摄相同,多数文献认为是上古层次。

ua音类包括果摄、假摄、蟹摄。……上古果假止(支)不分, 而蟹摄部分字能和果摄合流,也要追溯到古音学上歌微通转的古老语音现象[1]

歌kua(白)/ko(文, 白), 开口音,歌字文白读与闽南语一致,但日常生活中几乎全部用文读音ko,如 唱歌 tshiaŋ ko,白读音kua只出现在戏剧中。而闽南语大多数时候还是会用kua,如 唱歌 tshiunn kua (台腔)。

我ua(白)/ŋo(文), 开口音,我字白读声母丢失,成为零声母。顺带一提,这一点在南方方言里算是不太常见的,除了潮汕四市,还有粤语广府片,电白黎话,湘桂交界有一小片,闽北至浙南某些点有零声母读音。

合口音中,该韵母只出现在帮组以及匣母下。帮组字潮汕与泉漳、莆田都有 -ua韵母,而匣母字 禾hua,和hua,祸hua 似乎不见于泉漳和莆田。另一方面,非帮组字泉州有 过kua 的读音,而潮汕地区则未见记录。

和hua(文)/hue(白)/ho(文),和的三个读音可能对应三个不同层次。读音hua最常用,如 和平hua peŋ;读音hue只用于 和尚hue siõ;读音ho只用于 和声ho siã. 

惰tuã,文献[2]认为是 -ua的变体,亦有来源认为来自原始闽语“懒” *-d^r an^tone2. 

3. 韵母 -ia: 开口字 - 爹tia,蛾hia(白)

潮汕话中该韵母辖字甚少,爹字不是闽语常用词,应为官话影响。蛾字亦有鱼倚切,为支韵,但上古也与歌韵相混。闽南语中这一层次还有鹅字,但潮汕话中鹅只剩下go一个音。

4. 韵母 -a: 开口字 - 他tha,那/哪na,阿a,大ta(白2);合口字 - 爸pa

一部分为官话引入的滞古层,如 他,那/哪;另一部分可能是闽语本身的滞古层[1],如 阿,大. 

哪na/la(哪吒) 哪 不是潮汕常用字,从官话读na,但作为哪吒时读la tsa, 可能由闽南语哪吒lo tshia [5]演变而来。

阿a/o,作为亲属称谓词头读a,另有文读音o,对应普通话ɤ. 

大tua(白1)/ta(白2)/tai(文),有三个读音,读音tua最常用,大侬tua naŋ(大人,指成年人);读音tai用于文读 大王tai uaŋ;读音ta只用于 大家ta ke (婆婆)/大官ta kuã (公公)中。将公公婆婆称为“大官”“大家”见于沿海闽语及南部吴语中,其中揭阳、汕尾、漳州、新罗/漳平读为tua ke/dua kuã,泉厦潮汕同读ta,莆田有喉塞读法,福州则有读为tai. 

拕tho(澄海)/thua(澄海)/tha(普寧)/tua(字典),拕不是常用字,本应同“拖”,澄海两音皆同“拖”,而不知为何普宁有tha读音,潮典中也只有一个tua读音的记录。

5. 韵母 -ai: 开口字 - 大tai(文),个kai(白),舵tai(普寧);合口字 - 跛bai/mai(两音均见于普寧)

“大”字tai读音有认为是广韵中另一反切徒蓋切[3],亦有认为与“舵”“跛”一样是上古残留[1][2]。

“舵”“跛”的 -ai韵母只见于普宁记录,潮汕大部分地区念 舵tua,跛pho,且日常生活中极少用到。

个ko(文)/kai(白),个的白读音kai作为量词时为阳平调,作为结构助词“的”时念轻声,或认为并非本字。“个”读音kai见于潮汕、琼雷、龙岩闽语,亦出现于丰顺客话,香港客话及闽语中;在泉漳为 -e;在海丰为kæ (读若咍韵)。

6. 韵母 -u,孤例,仅见于普宁记录 拖thu(白)。

7. 韵母 -e: 爸pe,潮汕常用此音训读“父”。闽南、琼雷“爸”字白读与“螺”“坐”同为 -e,但潮汕只有“爸”字韵母是 -e. “螺”“坐”上古属歌部,“爸”上古属鱼部,与“把杷琶”等字同享声符“巴”,与“螺”“坐”不同韵是可以理解的。

8. 韵母 -ue: 合口字 - 课khue,过kue,锅ue,火hue

这一层次读如灰韵,潮、漳同为 -ue,厦门为 -e,泉州为 -ə,文献[2]认为是上古后期的层次,是上古歌部和微部联系紧密的体现。而[1]认为

闽语的果摄读为ue类只限于合口戈韵见系字, 而ua类分布在开口歌韵字以及合口戈韵的帮组、端组字。两者刚好有互补的关系,所以我们认为ua类和ue类是条件性音变……

文献[4]认为,歌戈的开合对立演化成 -uai: -uei对立,进而韵尾脱落变成 -ua: -ue对立。

然而,潮汕话中,合口字匣母的底层韵母为 -ua. 泉漳潮的合口戈帮组“菠”都有读音pue/pe/pə(菠薐),与 -ua并不是严格的互补。

9. 韵母 -uãĩ: 仅见于果kue/kuẽ/kuã(果然)/kuãĩ

果字在口语中经常以鼻化韵出现,如 水果tsui kuẽ,潮典中将没有鼻化的kue记为文读音,鼻化的kuẽ记为白读音。读音kuãĩ的用法与kuẽ完全相同,记录于潮州与揭阳。

10. 韵母 -o: 合口字 - 坐tso,脶lo,螺lo

这一部分虽然与文读层读音相同,但参见兄弟闽语韵母泉州 -ə,漳州 -e,莆田 -ø 属于另一个白读层次。

螺、坐两个常用字,白读音与蟹摄一等开口咍韵字白读层相同。在泉州为ə,漳州、文昌为e。潮州两字均读ɔ,同文读音,但根据潮州咍韵字白读层也读ɔ,“螺”、“坐”的ɔ很可能是白读读法,只是刚好与文读音重合。[3]

白读韵母 -o还有一个字 划ko,仅用于“划船”这一义项。虽然“划”有古火切的音,但此音下的义项为“划刈”,户花切音下的义项才为“太撥進船也”,音与义项似乎不合。况且“划船”在泉漳片中也念ko,可能另有字。

11. 韵母 -ui: 仅有“蓑”一字,“蓑”在潮州亦有so读音,对应果摄,sui读音对应广韵中另一读音素回切。

12. 韵母 -oʔ: 开口字 - 驼toʔ;合口字 - 摞loʔ

舒声促化,可能是后起音变,未见于周边方言。潮汕部分地区依旧保留舒声 -o的读音,但很多地方都变为促声,如 骆驼loʔ toʔ. 

戈韵三等开合口

常用字极少,列举如下:

茄kio/kie(潮州)//kia(雪茄) 靴hia 瘸khue

与官话对比

普通话中,果摄主元音发生高化,同时,开口并入合口,因此果摄字大多读/uo/;同时,在见系声母后进一步高化为/ɤ/;但一部分常用字如“大”“他”“那”依旧保存了古音。

中原官话果摄元音高化的方向与普通话相同,不同的是,中官合口见系声母后几乎没有高化,如 科khuo、和khuo. 

而潮汕话果摄文读不分开合口读/o/,这也是南系官话的文读音。主要的白读韵母是/ua/,同时在合口字的见系声母后有/ue/的读音。


附录:

对于潮汕话的果摄开合口对立有点不理解,于是统计了兄弟方言的读音,更不理解了。(读音来源古音小镜)

很明显,除三亚这个点,沿海闽语果摄都存在某种“A:B式的对立”:潮漳雷城海口 -ua: -ue; 泉厦 -ua: -e; 南安 -ua: -ə; 仙游 -ua: -uoi; 福州 -uai:uei; 电白 -ua: -ɔi,且开口字中的白读只有“A”音。一般认为帮组底层是“A”音,但泉厦漳潮在“菠薐”中读如“B”音。一般认为见系底层是“B”音,但泉漳、福州在“过”字出现了“A”音,潮州、电白在“果”字出现了“A”音,潮汕琼雷在匣母字底下也只有“A”音。且两种音类都可以出现在同一个字上。

另外,三等字“瘸”在泉厦漳潮的音亦分别为 khə、khe、khue、khue. 



Reference

[1]. 戴黎刚. 闽语果摄 的历史层次及演变[J]. 语言研究, 2005, 25(2):56-61.

[2]. 施俊.论闽方言果摄的读音层次——兼与南部吴语比较[J].汉语学报,2023(01):81-98.

[3]. 沿海闽语音韵比较(一)果摄 url: https://zhuanlan.zhihu.com/p/469353937

[4]. 熊燕.汉语方言里果摄字的读音[J].语言学论丛,2015(01):163-191.

[5]. 中古漢語與臺灣話(60):果攝(1) 開口一等  url: https://taiwanlanguage.wordpress.com/2022/11/27/%e4%b8%ad%e5%8f%a4%e6%bc%a2%e8%aa%9e%e8%88%87%e8%87%ba%e7%81%a3%e8%a9%b160%ef%bc%9a%e6%9e%9c%e6%94%9d1-%e9%96%8b%e5%8f%a3%e4%b8%80%e7%ad%89/

[6]. 中古汉语与粤语学习笔记1:果摄 https://matters.news/@EznarAtaret/13574-%E4%B8%AD%E5%8F%A4%E6%B1%89%E8%AF%AD%E4%B8%8E%E7%B2%A4%E8%AF%AD%E5%AD%A6%E4%B9%A0%E7%AC%94%E8%AE%B01-%E6%9E%9C%E6%91%84-zdpuAxh3arnt5rbNRBZHcBPLEL6fhNmWmqmxkA1zhT8gAQfH8

[7]. 戴黎刚. 闽语的历史层次及其演变[D].复旦大学,2005.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21,548评论 6 515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4,497评论 3 399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67,990评论 0 360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9,618评论 1 296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8,618评论 6 397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2,246评论 1 308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40,819评论 3 421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9,725评论 0 276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6,268评论 1 320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8,356评论 3 340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40,488评论 1 352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6,181评论 5 350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1,862评论 3 333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331评论 0 2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3,445评论 1 272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8,897评论 3 376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5,500评论 2 359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潮汕语,是古不是土。张口是古文,也难怪外地人学不会了。但是,其实很多潮汕人,也就是会说,却不会写,更不知道自己...
    siriusing阅读 3,605评论 6 4
  • 闲话芜湖方言(一) 芜湖方言是五湖四海地方言的融构,具有大芜湖的气度。芜湖方言的构成:芜湖方言的根基是吴...
    芮峻阅读 3,013评论 0 3
  • 远在上初中的时候,在一个印象深刻的闷热的下午,和周围的小伙伴争执过这样一个问题,拼音中的「ong」到底应该怎么发音...
    一勺药阅读 70,303评论 2 8
  • 徐建顺《吟诵入门》(下) 8、模进对称。 平长仄短是吟诵的音长规则,依字行腔是吟诵的旋律生成规则,而“对称模进”是...
    暖阳_1332阅读 2,153评论 0 0
  • 跟我学写诗 第一章 律绝的由来及押韵概念 整理编辑:诗词轩 首先说一下,格律诗是在南朝永明体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随...
    诗词轩阅读 1,934评论 0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