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夕冉分开后,王鑫方向盘一打,没去游戏厅,反倒把车停在了路边一家挂着“老李扒肉”招牌的馆子前。“这家扒肉在动力区排第一,给你补补,晚上才有劲应付酒局。”
馆子不大,拢共就五六张桌子,老板娘系着油乎乎的围裙,见了王鑫就笑:“鑫子又来了?还是老样子?”
“两份扒肉,多浇点汁,再来三个凉拌菜——土豆丝、拍黄瓜、酱茄子,一提哈啤。”王鑫说着,指了指刚拎上来的啤酒,“老板娘,把这酒往门口雪堆里插会儿,冰透了再上,不然喝着乌嘟嘟的没劲儿。”
老板娘乐呵呵地应着,拎着啤酒桶就往外走。我夹了一筷子酸溜溜的土豆丝,看着王鑫面前堆起的花生米,忍不住问:“鑫哥,你这工作看着挺清闲啊?那胖子抵押的手机,你们真不打算还了?”
王鑫把花生米嚼得嘎嘣响,冷哼一声:“还个鸡毛!在我们这押东西,过了点就是我们的。你当游戏厅靠啥活?光靠街机那点币钱,早喝西北风了。”他往我碗里夹了块肥而不腻的扒肉,“小天,你还是太单纯,这江湖上的行当,就没有干净的,都是变着法儿搞钱。”
“就说那些烟酒行,你以为真靠卖烟酒挣钱?”王鑫挑眉看我,见我摇头,又道,“他们是‘洗币子’的。领导收了名贵烟酒不敢摆着,就低价卖给烟酒行,烟酒行再转卖出去,钱就从‘礼品’变成了‘现金’,干净又安全。”
我咂咂嘴,这门道比洗浴中心的提成套路复杂多了。想起陈文的风水鱼和晚上的酒局,我心里发沉,把那天在文莱歌厅的事一五一十说给王鑫听,让他帮我拿主意。
“陈文那老小子,就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王鑫一脸不屑,“早年就是个干工地的,发了财就穿唐装、盘珠子,装文化人呢。风水鱼?我看他是闲得慌,给自己找存在感。”
“那晚上的酒局,我该不该去?”我攥着酒杯,心里没底。
“为啥不去?免费的酒肉,不吃白不吃。”王鑫灌了口刚冰好的啤酒,打了个哆嗦,“但我跟你说,到了那儿少说话,少动手。就算他们把桌子掀了打起来,只要没刀架你脖子上,你就缩在角落看戏——陈文和徐二麻子的恩怨,轮不到你一个小主管掺和。”
我刚点头应下,门外突然传来“呜啦呜啦”的警笛声,紧接着两辆执法车停在了馆子门口。四个穿制服的执法队员推开门,领头的那个国字脸一抬下巴,直指我们俩:“就是这两个,带走!”
我和王鑫都懵了,我赶紧起身:“同志,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们就吃个饭,没犯法啊。”
“少废话!到了所里再说!”领头的上来就拽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王鑫想反抗,被另外两个队员按在了桌子上,啤酒杯“哐当”摔在地上,洒了一地泡沫。
执法车里,我和王鑫被夹在中间,王鑫倒是淡定,拍了拍旁边队员的肩膀:“哥们,哪个所的?我们到底咋了?”
副驾驶的领头队员回头瞥他一眼,冷笑:“和平路分所的。你们俩胆子不小啊,连区长的儿子都敢打?”
“区长的儿子?”我和王鑫异口同声地喊出来——我俩打的,不就是何中华那个酸腐学长吗?
“就是理工大学的何中华,何春生区长的独苗。”领头队员语气嘲讽,“两巴掌扇在区长儿子脸上,你们可真会挑人。”
我心里一沉,这真是点背到家了。要是普通学生,赔点钱道个歉就完了,可对方是区长的儿子,还是我的情敌,这梁子结大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被押进了和平路分所。手铐“咔嗒”一声锁在暖气片上,我和王鑫只能蹲在地上。王鑫从兜里摸出两根烟,递给我一根,自己叼着一根用打火机点燃:“别急,这所长我认识,周大头,以前在游戏厅抓过我两次,都给面子放了。”
“就两巴掌,顶多赔点钱。”王鑫吐着烟圈,“大人物都好面子,何区长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们较真。”
话刚说完,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走进来,头大脸圆,正是周大头。他瞥了眼王鑫,又看了看我,拉过椅子坐下,脸色阴沉:“大鑫,你平常在游戏厅收点保护费也就算了,怎么敢去学校打学生?还是何区长的儿子!”
“我哪知道他是区长儿子?”王鑫一脸无奈,“他骚扰我兄弟的对象,我教训他两句而已。周所,你说个数,多少钱能摆平?”
周大头叹了口气,指了指我:“何中华说了,你赔五千块,这事就算了。但他不行——何中华说他有前科,必须把他关几天,出这口气。”
我心里冷笑,果然是情敌的报复。我有前科这事,除了虎哥和阿明,就只有何中华知道,他这是往死里整我。
“周所,你帮着周旋一下呗。”王鑫急了,“他刚出来没几天,再进去就毁了。钱我多赔点,一万行不?”
“不是钱的事。”周大头摇着头,“何区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按规矩来’,这意思就是要重办他。我哪敢忤逆?”
正说着,周大头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屏幕,脸色瞬间变了,赶紧接起电话,腰都弯了:“何领导?您放心,我正处理着呢……哎?文哥?您怎么打电话来了……好好好,我明白了,我马上办。”
挂了电话,周大头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从之前的冷漠变成了讨好:“小兄弟,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是陈文文哥的人啊?”
我愣了愣,陈文怎么会知道这事?
“文哥刚才给何区长打了电话,”周大头笑着解开我的手铐,“文哥说,‘孩子年轻,不懂事,何公子怎么被打的,让他打回来就行,没必要关起来’。何区长听了文哥的话,松口了。”
王鑫也懵了,挠着头问:“陈文为啥帮他?”
周大头没回答,只是催我们:“你们赶紧走吧,何公子那边,我去回话。”他送我们到门口,又悄悄对我道,“小兄弟,文哥的面子,比我们区长都大,你可得抱紧这条大腿。”
坐回捷达车上,王鑫才缓过神:“陈文这老小子,要么就是真信你是‘天命’,要么就是想把你拉到他那边——不管咋说,你这次欠他一个大人情。”
我攥紧拳头,心里五味杂陈。陈文的帮助,到底是因为风水鱼的“预言”,还是另有所图?而晚上的酒局,恐怕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了——陈文要见我,徐二麻子要算账,何中华的报复还没结束,我这刚安稳两天的日子,又要掀起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