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耻
靖康之耻,汴梁陷落,徽宗父子被金人俘虏,赵构南渡重建流亡政府。靖康之耻,非亡于战,实亡于彷徨。
“和战之议未定,金人已经渡河”。黄仁宇认为:靖康之耻,北宋始终处于战与和的彷徨。
靖康之耻前,宋廷其实可以做出多种选择:迁都、议和、军事对抗等。但是宋廷直至最后关头,仍没有明确的选择,始终处于黄仁宇说的“彷徨”状态。
宋代是善待士大夫的时代,柏杨甚至评论说:宋,是士大夫的乐园。乐园里士大夫的生存状态,是以微小的付出,获得丰厚的回报。宋代士大夫享受的权利与承担的义务极不对称。
彷徨,就是宋代以过度宽仁对待士大夫的必然结果。靖康前的士大夫阶层,遵循一以贯之的思维模式,以个人利益为核心,以相互内斗为己任,绝无团结一致应对金人威胁的可能。百年宽仁的惯性力量,即便亡国危在旦夕,徽宗父子,也绝无瞬间使士大夫阶层的意见达成一致的可能。
士大夫阶层的彷徨,是缺乏责任心的必然结果。徽宗父子的彷徨,是惊慌失措之下无能为力的必然结果。
在宋廷的彷徨中,固若金汤的巨城东京汴梁,最终陷落。
以陈词滥调评价靖康之耻,结论就是:宋代以文制武的基本国策,最终酿成空前灾难。
事实上,靖康之耻,只是中原政权武力不敌蛮夷剧情的又一次上演而已。
大一统体制下,内地作为解除武装的非军事区,被散沙化的民众,必然丧失武力抵御蛮夷武装的组织能力。
抵御蛮夷武装的任务,只能由职业军人组成的军队去承担。蛮夷武装,是以军事动员与后勤保障的一体化,达到军事行动效率的最大化,蛮夷武装,是在战事发生地“就地解决粮草供应”,从来不携带粮草。而人口众多、地大物博的中原政权,即使拥有超过蛮夷10倍的军队数量、100倍的后勤物资,但是,在国土面积达到300余万平方公里(中国本部)的古代,大一统的运行模式,无法将军事动员与后勤保障有效整合,高效的战时机制也就无法建立。动员数量庞大的军队参与战事,军队作战能力暂且不论,战事发生地的军队,事实上并无法取得其他地区的后勤物资支持,速战,或许是唯一出路。而速战,恰恰是蛮夷骑兵部队稳操胜券的战法。
靖康之耻,徽宗父子及宋室妃嫔被女真人押解到东北苦寒地带,北宋皇室承受的磨难与屈辱,为历代之最。
靖康之耻,是宋室签订澶渊式和平盟约的后果。澶渊之盟带来的百年和平环境,造成民不知兵,而职业军人的战斗力更是降至史上最低点。
据《中国人史纲》记载,北宋前往黄河前线阻挡女真兵团的骑兵部队,双手抓住马鞍不放(几乎不会骑马),令前往欢送部队出征的首都开封市民惊骇不已。
靖康之耻,宋室无法与女真人签订澶渊式和平协议,则是宋政府陷于党争、人心涣散的后果。和平既然无法寄望于抓住马鞍不放的政府军,则只能寄望于委曲求全签订澶渊式协议,以割地或赔款换取和平。 靖康之耻的时代场景是:宋室百年,以举国财政养兵,结果是供养一击即溃、不堪一击的国防军。宋室百年优待士大夫,结果是大难临头之时,党争的余波殃及和与战之决策,彷徨伴随的束手无策,将宋室推向靖康之空前灾难。
靖康之耻,女真兵团大举南下,以双方军队战斗力之差距,女真兵团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抵东京汴粱城下。 北宋朝对抗金人进攻,无论政府还是民间,均表现散沙状的组织能力。政府军的战斗力低下,症结在于宋祖设计。民间武力组织的低效,则是大一统国家特定体制所造成。 社会学角度看文学名著《水浒》,可以看出,宋代的北方,社会呈现散沙状结构,是沙化社会。如果不是虚幻的“梁山”,社会各区域、各行业、各阶层,已被制度化拆散,无法聚合形成组织力量。这是大一统模式不断进化的必然结果,统治者得到安全,而社会失去聚合能力,同时失去抵御外敌的组织能力。 封建列国式的全民皆兵成为遥远时代的记忆,地方豪强的私人武力“部曲”也一去不复返。散沙化的水浒江湖社会,勇于“村民式械斗”,但面对蛮夷武力,抵抗力极其低下。致力于培育顺民社会的京畿重地开封,正是制造靖康耻的最佳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