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火把!到处都是火把!
燃烧之处一片光亮。
满山遍野的火炬,似乎要将荒丘点燃,春树走在卫兵身边。
诗人已经离开,匆忙之下只带走了一部分珍贵的金银器,剩下的则成了春树收容异教徒的铁证。即使带走这些,他也会一样被定罪,凭房屋壁炉内弥散的异香,温溺的氛围,不属于这份冰冷工作的余温,凡是窥视过的人都能察觉到异样。
春树沉默着,沉默着,像诗人没来拜访之前的夜空一样沉默。他即将被押送去见长老,去大部分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长老委员会将对他进行审判。
他抬头,长老的住所是十分古老的城堡。城堡外的墙沿上爬满了绿藤,巨大的岩石砌成的门内却十分黑暗。走廊铺设了猩红色的地毯,垂吊着同样颜色的窗帘,唯一能透光的只有不显眼的一处落地窗,透过那扇窗,他能看到所有的长老和审判员已经在另一个殿堂里就绪了。
他有生第一次来这样高贵的地方,竟是以这种方式。
审判员嘟嘟囔囔地念着他表格上陈列的罪状,春树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思绪早就不留在昏暗的殿堂内了,他站着接受审判和注视,然而他的双腿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他一点想要逃避的想法也没有。
“……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收容异教徒……”
春树仔细思考着,他后悔对学校里的小混混进行的反抗吗?似乎又不后悔了。诗人是一定会离开的,早晚的事。诗人注定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也不会重复地拜访一个地方,这世界太大了,靠双脚根本参观不完。他离开了,那么一切都将回归往昔的压抑、平庸、死寂和毫无生气,他无法想象自己再过上这样的生活,这种生活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亵渎遗迹……”
长老呆滞的目光动了一下,眼眶里显示出了愤怒。或许想到这个地方将成为他们未来的陵寝而恼火。
他后悔自己疯狂的行为吗?他过了那么多年平淡的日子,尽管平淡无味,然而也能衣食无忧,是纳苏斯生养了他,他没有理由背叛纳苏斯的信仰。然而他违反了规矩,甚至打破了宵禁,亵渎了祭坛,只顾自己的一时欢愉。春树头有点疼。生于纳苏斯并非他能够选择的,纳苏斯真的爱过他吗?纳苏斯的任何人真的爱过他吗?为什么首先爱上他的是一个异族人,一个放荡不羁、自私、无畏、轻浮而明媚的异族人。他想到了诗人脸庞的温度,想到了他清水一般颜色寡淡而骄阳一样喷薄而出的情感,他救赎一般的金发,他厚度均匀的嘴唇,每个夜晚他所轻轻观摩的艺术品一样的皮肤和耳垂,而如今他已行至森林深处,春树自己都从未进去的地方。
他过得还好吗?他晚上冷吗?春树抬头看了看窗外,原来天色又暗了,夜晚降临了。他试着动了动腿,已经酸麻得难以形容了。
“.......处以火刑,以告慰对神灵的不忠。”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结局。他现在只感到,审判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