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萱提出分手那一刻,好像天空中落下无数的陨石,地面上出现巨大的裂口,何浩洋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都发蒙了。看着心爱的人渐行渐远,他的心脏如同一朵枯萎的玫瑰花,一片一片破碎了,尽管施小月说多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回心转意的,但是真的有用吗?
在大街上,何浩洋变成了一个木头人,站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他泪眼婆娑。过了很久,李萱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施小月的身影也不见了,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带着沉重的心返回到汽车上,猛踩一脚油门,汽车载着他飞奔起来。
第一次见到李萱时,是在一次晚会上,她身穿白色长裙,披散着黑色长发,腿上白晳的皮肤裸露在外面,充满了诱人的光泽;她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像是一只白天鹅在水面上漂浮;犹其是她那温文而雅的举止,与他身边的女孩子大不相同,他被她的迷人气息打动了,忍不住走上前说上几句。
“你好!”他自我介绍说,“我叫何浩洋,你今天真美丽,我的目光被你吸引住了,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你好!”李萱微笑着说,“我叫李萱,谢谢你的夸奖。”
简单地聊过几句,他们熟识了。得知是校友后,两个人都很愉快,只是晚会的剩余时间,李萱都是与李氏集团的公子在一起,何浩洋变得闷闷不乐了。后来,他在学校里向同学打听才知道,他们俩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并非恋人,他这才放下心,从而对李萱展开追求。
在一次校园艺术节联欢会上,他老早就跑去花店,精心挑选了一束色泽鲜艳的玫瑰花,,当优美的天鹅舞落幕时,他从群中走上舞台,单膝跪地,为白天鹅献上了花朵。李萱犹豫半天才把花儿接过去,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在考虑,这场表白没有想象中的成功,可是他没有放弃。
以后的日里,代正波出现了,他与李萱走到了一起,这对他来说是当头一棒,他只能站在一边独自伤心,尽管如此,他依然相信李萱是属于她的。
在万般无奈下,他向母亲告援,在双方家长的搓和下,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可惜这段缘分并没有长久,像流砂一样,从指间恍然溜走了。
调换了档位,何浩洋再一次猛踩油门,汽车在马路上如风驰电掣般疾行。在身边的车辆迅速向后退去时,前方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迎面驶来,他踩紧刹车,向右急转弯,从卡车的侧面一闪而过。双方成功化险为夷,都安全无恙,何浩洋却吓出一身冷汗,心脏在胸膛里怦怦乱跳,久久未能平息。
第二天,他还是来了,把汽车停在马路边后,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待李萱从公司的大厦里走出来。等待的时间里,他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这是那天,她亲手为他做的,并且给也送了过来,可惜最后却被同事给享用了,这令他懊悔不已。
十几分钟过去了,她还没有露面,方娜却出现了。她打开车门,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们置上。
“你怎么来了?”何浩洋问。
“嗯,”方娜支吾着说,“我下班没有什么事情,所以过来看看你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何浩洋又问。
“我神机妙算,猜的呗。”方娜调皮地说。
“我没有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吧,我还有事呢,没有时间陪我玩。”何浩洋说。
他的态度很冷漠,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盯着外面看个不停,但是方娜不并介意,因为她早有心里准备。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走。”她噘着嘴说。
这时,大厦里面陆续有人走出来,她也向门前望去。来找何浩洋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在医院时,施小月说他性情刚烈,又过于执著冲动,对于李萱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所以让她有机会过来劝慰他几句。现在看来,事实的确如此。
李萱走出来了,和几个同事一起手挽着手,她们又蹦又跳 ,兴奋地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假面舞会,她转动着眼着思考着。
此时,马路边停下一辆出租车,代正波手捧鲜花下了车,这束艳丽的玫瑰花与他在女生宿前表白时的极其相似,而且是在同一家花店购买的。他走到她们一行人面前,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里面装有一枚银质的戒指,戒指是他得知她与何浩洋分手后,特意去手饰店里挑选的。
李萱的同事,比她本人更惊讶,面前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她们是见过的,他是她的前任男友,以前他们没分手时,他时常会在下班时来到在大厦前站着,这时,她们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总是说他一副傻相;还有,她们也总是说他与李萱在一起不合适,完全配不上她的条件,或许这也是导至他们分手的一个原因。当李萱与何浩洋恋爱时,她们欢呼、赞美、嫉妒,分手时,她们还倍感惋惜。现在,她们口中这个傻傻的人又来了。
“李萱,”代正波大声说,“嫁给我吧,我会守护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我依然爱着你。”
面前这束玫瑰花,看上去似曾相识,犹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李萱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她泪如雨下,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萱萱,”代正波又说,“回到我身边来吧,过去的都是过去了,明天还是崭新的一天,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把以后的路相依相偎的一起走完,永不分离。”
公司里其它部门的同事也过来了,他们把两个主角围在一个圆圈里。此时,李萱的同事也被感动得落下了眼泪。
李萱向前一步,接过了这束沉甸甸的玫瑰花。
“正波,谢谢你!”她发誓说,“此生此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永远属于你。”
代正波站起身,慢慢地打开礼盒,取出戒指,戴在了心爱的人的无名指上。在场见证的家宾,热烈地为他们鼓起掌来。
红色轿车里,何浩洋气恼地推开车门,方娜马上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他大声“啊”了一下,把车门使劲关上,用右手猛烈地砸向方向盘,然后趴在了上面。她在他的背上抚摸几下,同样难过极了,眼泪滴落到座椅上。
求婚成功,一个星期后,代正波跟随李萱来到李家,李萱她妈妈不冷不热地接待了他。
在客厅里,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后,便不在寒暄了。此时,空气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像是两军交战,充满了肃杀的气息。李萱觉察出了情况似乎有什么不对,为了缓解氛围,马上找到一个话题。
“妈妈,”她问,“爸爸做什么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爸爸晚上有一个应酬,”她妈妈简短地回答。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李萱又问。
“不清楚,也许会很晚吧,也许一会就回来了。”她妈妈说。
说完,她把茶杯放到茶几上,从坐在沙发上开始,她就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自勘自饮,一言不发。前两天李萱在餐桌上告诉她,她与何浩洋分手了,她当即放下筷子,像老师教训捣蛋的学生一样质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了一句不合适,这使她大为光火,不断地追问哪里不合适,她说出的种种理由统统不能让她满意。她们僵持不下,最后,李萱晚餐还没有吃完,就转身回卧室去了。躺在床想了很久,她也没能想出一个圆满的解决此事的办法,但是她拿定了主意跟在代正波在一起,决不改变。
“妈妈,”她从沙了上向她妈妈移得近些,笑着说,“正波是做设计的,他的设计方案总是他们小组里最好的,主管还经常夸奖他呢。”
“被夸奖是一件好事。”她妈妈说着,又倒了一杯茶。
“嗯,可不是吗,”李萱说,“上个月公司还给他发了奖金,以后,他肯定有提升的机会。”
“以后还很遥远,就目前的情况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妈妈说,“不过,商场如战场,什么事情都说不准,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母女俩谈话的时候,代正波端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垂着头。从进门的那一刻,他一直胆战心惊,像是一个住在茅草屋里的穷孩子闯进了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偶然撞见一个仆从,都会吓得混身颤抖。三个人都处尴尬之中,他想说些什么,又怕说说错话,以至于都不敢开口,但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既失礼貌又是在自毁形象,他必需得表达一些什么了。
“阿姨,”他鼓起勇气说,“我喜欢李萱,我会对她好的,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让她每天都开心快乐。工作上我也会努力的,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我相信能够受到上级的赏识,并得到重要,可以负担得起我们的生活。”
李萱向他微微一笑,他也回之以微笑。
“正波,”李萱她妈妈说,“商场上的事情很复杂,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比如说我吧,我在商场上打拼了二十几年才坐上总监这个位置,为此我耗费了很多心血,还因为我是幸运的,才有今天的成就。有很多和我一起进公司,或者半路进公的司的同事,他们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但是有的人在原地踏步,有的人只前进了一上步,有的人干脆被淘汰出局了。竞争是很残酷的一件事情,我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第,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是你无法想象的,也是你想象不到的。”
听她说完,代正波把头低下了。李萱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一丝生气,马上反驳起她妈妈来了。
“妈妈,”她说,“我们年青人刚步入社会,你就打消我们的积极性,社会是复杂的,商场也不简单,可我们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不是吗?”
“萱萱,”她妈妈说,“你说得很对,可我是过来人,我说得话对你们有好处,没坏处,我不希望你们走错路,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我们才没有走错路,我们走得是——”李萱噘着嘴说。
她的话更像是在掷气,代正波立即打断她。
“阿姨,”他说,“也许您讲得话没有错,人生获得地位和财富确实是非常困难的,背后的辛酸苦辣也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他停顿一下,然后说,“可能我这一生都无法达到您的高度,但是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只要能和萱萱在一起,两个人和普通人一样,过着安稳的生活,那也是幸福的。”
“是的,妈妈,”李萱附和说,“我喜欢宁静祥和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安稳、幸福、宁静、祥和。”她妈妈念叨着。
接着,她喝了一口茶,抬头望向窗外。白云在风的作用下正向西方飘动,无忧无虑的令人羡慕。代正波发现她的眼神中有一丝微笑,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在高中时,他立志要做一番事业,所以他努力学习,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在大学时,他加倍用功,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走进社会却没有跨进外国企业的门槛,对他说是一个打击,但理想和斗志都在,他相信有一天他会有所做为的。为了李萱,刚刚他把这一切都放弃了。
“阿姨,”他又说,“我与李萱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是啊,妈妈您就祝福我们吧,”李萱跟着说,“有您的祝福,我们一会幸福的。”
她妈妈回过神来,改变了话题。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问。
“他们都是普通的工人。”代正波说。
“那收入怎么样?”李萱她妈妈又问。
“他们的工资加在一起有几千块钱吧。”代正波说,他感到窘迫。
李萱皱起了眉头,刚要开口,她妈妈举起一只手阻止她插嘴,然后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新杯子,倒满一杯茶,用手慢慢推向前去,示意代正波接过去。代正波端起茶杯,用双手把它捧在手里。
“过安稳平淡的生活不是不可以,这也是你们的自由,”李萱她妈妈说,“但是结婚总得有地方住吧,你们家能在城市里买一套房子吗?”
在公司上班时,代正波经常听到身边的同事讨论房子的事情,他们说在城市里非中心商业街的位置买一套小户型的住房至少也要八九十万。当时,他还上网查询一下,他们所言不虚,这样算下来,他父母二十年不吃不喝,工资加起来刚好可以买房,可是问题又来了,二十年后的房价会是现在的几倍呢?提起房子,他的手心里浸出了汗水。
“不能。”他回答。
“还有一个事情需要说明一下,”李萱她妈妈说,“萱萱是一个董事的孩了,与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比起来,她不炫耀、不攀比、不浪费,但是她的衣食住行已经适应了这种奢华的物质需求,她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不过这样的日常开销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以你的经济实力能够负担得起吗?”
“我不能。”代正波说,他像泄气的皮球。
“我讲过的话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一下,你还很年青,也很聪明,如果能够把心思全部放到事业上,或许你会成功的,那个时候会有很多女孩子适合你的。”李萱她妈妈说。
她的话很有力量,已经使代正波垂头丧气了,她却有了一丝的不忍。
“那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准备了一些可口的饭菜,一起坐下来吃点吧。”她真诚地说。
代正波站起身,感觉天悬地转,他已被自卑打败了。现在,他面无血色,嘴唇发青。
“不了,阿姨,”他说,“我还有一个设计图没画完,公司明天早会用得到,我得回去把它画完。”
“正波,吃完饭再回去吧。”李萱恳求说。
“萱萱,你们吃吧。”代正波说。
接着,他转向她妈妈,略微鞠了一躬,转身向门外走去。李萱在后面连连叫了几声他的名字,都没能使他回过头来。她气愤地看着她妈妈,然后从沙发上拿起单肩包向门追出去。她妈妈大声叫住她,命令她不准出门,这样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只好乖乖地返回到沙发上,她抱起一只枕头独自生气。
“萱萱,”她妈妈走过来说,“我这是为你好,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为我好你就不会像刚才一样对代正波那么刻薄了。”李萱反驳说。
“萱萱,你不明白吗,”她妈妈解释说,“和他在一起,将来你只能住小房子,干家务活,去菜市场和商贩们讨价还价,每日三餐的柴米油盐,你都要算计来算计去,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吗?”
“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李萱理直气壮地说。
“你的孩子去不了好的幼稚园,读不了好的学校,”她妈妈接着说,“你看不惯婆婆的生活习惯,婆婆也看不顺眼你的生活方式,家里每天为这些琐事吵得鸡飞狗跳,慢慢地你就会变成一个粗鲁的泼妇,这样你也喜欢吗?”
“你是在吓唬我,我才不信呢。”李萱说,她扬起头。
她妈妈撇一下嘴,发出一声冷笑。
“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你会成为一个身材臃肿、举止粗鲁的老妈子,”她嘲笑说,“你还会失去理想,失去自由,失去一切你曾经梦想得到的东西,然后庸庸碌碌的生活一辈子。”
“我不管,”李萱执意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代正波分开的,如果面包和爱情只能选择一个,我会选择爱情,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一切后果。”说完,她走向卧室。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妈妈生气地说,“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可由不得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与代正波见面,不然,有你好看的。”
李萱关门时,她妈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使她既气愤又难过。趴到床上后,她大哭一场,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早上醒来,她没有与家人一起吃早餐,冷漠地打个招呼,就走出了家门。她妈妈坐在餐桌前,手中拿着装满牛奶的杯子,“啪”的一下放到桌子上,牛奶像雨滴一样溅到桌面上。
早上睁开眼睛,李萱打定主意与妈妈抗争到底,为了她与代正波的幸福,受到怎样的阻挠,她也决不会再退缩。从小到大,她的每一件事情都由她妈妈决定,这一次,她不愿意也不能够再逆来顺受了,她坚信她的坚持是正确的。
下班后,她给施小月打去电话,把她约了出来。她的主意一向很多,肯定能够想出好办法,于是,她把情况如实告知。
“小月,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帮我吗?”她问。
这件事情把施小月难住了,她专注地品尝着咖啡,缄默不语。解决问题有两个方向,一是说服李萱她妈妈接受事实;二是提高代正波的身价使其满足要求,然而二都像两座高大险峻的山峰,想要爬上去都并非一件易事。
“看来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李萱堵气说,“不过,没关系,妈妈要是不同意我和代正皮在一起,我这辈子就不嫁人了。”
“那代正波怎么办?”施小月开口问。
“我——我不知道。”李萱说,她低下了头。
“萱萱,”施小月建议说,“我看不管怎么样,只有你妈妈同意才行,没有别的好办法。”
“那怎样才能让我妈妈同意呢,”李萱说,“她的观点是没有物质基础就无法保障婚姻的幸福,所以,她认定我和代正波在一起只会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办法我还没有想到,不过,你妈妈说得不无道理。”施小月说。
“而且我妈妈不能理解我与何浩洋为什么会分手,在她看来,我们是最合适的。”李萱又说,“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情,更始她觉得何浩洋品行端正,做事认真,将来必然大有前途。”
这件事情会是什么呢?他们分手了,何浩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向她道歉,以此弥补错误,挽回败局。施小月将咖啡杯轻轻放到桌子上,洗耳恭听。
“那天,何浩洋和他妈妈是一起来我家的,”李萱回忆说,“他们带来了许多礼物,其中一条限量版的围巾我妈妈爱不释手,她对他们母子俩表示欢迎和感谢。在沙上坐下后,何浩洋他妈妈马上对我表示歉意,她说;‘前些日子我卷入了一场医患纠纷中,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到处散布我老公滥用权,用以包庇我手术过失的假消息,这件事情使我们家发愁,弄得人人焦头烂额,浩洋就是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变得心情烦噪,所以疏忽了对萱萱的照顾,甚至因为一些小事就与她吵架,这完全是他的不对。今天带他来就是向萱萱道歉的,请求她原谅。’我妈妈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应该知会我一下才是,或许还可以帮上什么忙。不过,这类事情是挺麻烦,而且很敏感,需要谨慎处理才是。至于两个人谈恋这件事情,他们都是年青人,个性十足,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过几天也会忘掉的,到时候自然会重归于好,您不要把它放在心上,更不要责怪浩洋,他是一个好孩子,是萱萱的脾气大了点,我会劝劝她的。’”
施小月猜得没错,果然是何浩洋想尽办法来道歉。
“那何浩洋说了什么没有?”她问。
“当然,”李萱说,“他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跟我闹矛盾了,会对我百依百顺,无论我什么时候打电话,他都会接听,还说要是有需要,他会随时赶到我身边。他希望我能够原谅他,给他一次机会。”
“那你动摇了吗?”施小月问。
“没有,”李萱说,“我不会再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摆了,我的信念很坚定,像参天大树扎进地下的根须一样劳固。当时,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向他们母子深鞠一躬,毫不犹豫地回答对不起。”
听她这样说来,她是毅然下了决心的。施小月深吸一口气,将它慢慢吐出,她可以放心地把代正波交到她手上了。既然命运做出如此的安排,她也只能虔诚的祝福他们了。
“萱萱,你有时间还是多与阿姨多沟通一下,记住,千万不要发火,不然会使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再要想改变就难上加难了。”她最后说,“我这边再想想,有办法了我马上通知你。”
李萱低着头,用汤匙在咖啡杯里不停地搅拌,她一筹莫展,也只能如此了。
“嗯,小月,我知道了。”她抬起头来说。
咖啡厅里响起一首感伤的轻音乐,她们默默地听完后才离开。直到这时,李萱才发现施小月走路的姿势与以往不同,她的左脚只是轻轻踮地,像是走在棉花上一样,显然,这是受过伤的表现。
“小月,”她焦急地问,“你的脚怎么受伤了,有没有好点啊?”
“没事的,已经快好了。”施小月笑着说。
她是昨天才从医院里出来的,拆除石膏时,脚踝上的肿胀还没有完全消退,医生劝她在多待两天,至少消肿后再出院,她却不听规劝,执意离开了医院。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每晚躺在病床上,她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马上会出现李思原守候在她身边的样子,这使地无法安心睡觉。现在,她的左脚只要用力踩在地面上,依然会感觉到疼痛,她不得不把脚步尽量放缓。
马路上有出租车驶来,李萱打开车门,在副驾驶后面的座位坐下。司机发动汽车时,她看到与何浩洋分手那天,施小月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追赶她,她的脚是在这时候受伤的,完全是因为她。她向后转过头去,从车窗里还能看到一个人跛行的画面,她感到自责。
施小月也坐上车,向代正波的出租屋驶去。从咖啡厅走出来,她已经在担心了,以代正波的个性,在李萱家受到了冷遇,他会把听到的每一句侮辱的话语全部当作自暴自弃的理由,再一次变得一蹶不振,所以这件事情尽管难于上青天,她也必需要想出一个办法才行。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下来。她跳下车急匆匆往楼上跑,敲门没有回应,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总总迹象表明,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她只好走下楼,站在单元门前,一时找不到方向。
凭介直觉,她穿行在出租屋附近的大街小巷,小吃店、小餐馆是主要查找对象,她便一家一家走进店铺里寻找。排除十几家店铺后,人没有找到,脚踝却疼痛起来,她只好坐下来休息,一家网吧前有几级石阶,她便坐在那里。
这个网吧并不陌生,李思原曾在它面前狠狠揍了代正波一顿。施小月想起来了,转过身向里面望一眼,但还是没有什么收获。她把鞋穿上,继续像排雷似的,把每一寸土地都要仔细排查,这次很幸运,她只走了两家店铺,真真切切看见了目标所在。
在餐馆里,代正波拿起酒,仰头便喝。施小月冲进餐馆去,把酒瓶子从他手中抢过来。他打了一个嗝,伸手想把它拿回来,她把它藏在了身后。
“给我,”代正波说,“我还没有喝完呢,让我喝。”
“正波,你不能再喝了,”施小月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小月,别管我,我心里烦着呢。”代正波说,他伤心欲绝。
“我不管你行吗,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施小月说。
她转身走到老板娘面前,把酒钱给付了,然后回去搀扶他。代正波坐在椅子上不起来,大声嚷嚷还要喝酒。老板娘走过来,两个人一起用力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他推开他们,踉跄地向门外走去。施小月赶紧追将上去。
他们离开后,老板娘又叹息一次,独自感叹:
“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还不满足。”她把他们当成情侣了。
这家面馆在网吧的左边,代正波是这里的常客。今天下班后,还没有回宿舍,他就坐到了一张小餐桌前,什么东西也不吃,只是喝酒。李萱她妈妈的话语,像是一卷录音带,整整一天都在他的耳边不停地播放,他想切断电源,却看不到它在哪里,他想撕碎磁带,却又抓不住它,这使他几乎要发疯了,并且陷入一种四面都是铁墙的绝望之地。此时此刻,惟有酒精可以使他麻醉,暂且忘记痛苦,于是,他连续喝了四瓶啤酒后,又向老板娘要酒了。看到一个年青人如此借酒消愁,老板娘也不勉难过,尽管他们非亲非故,她还是劝他保重身体。
“没事,我没有喝多,”代正波醉醺醺地说,“把酒给我,让我喝个痛快。”
“小伙子,”老板娘说,“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呢,何必作践自己?你还年青,这就是本钱,要是把身体糟蹋坏了,那可就什么都晚了,你应该多努力,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努力,努力有用吗?”代正波喃喃地说,“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不用做,却拥有一切;有的人埋头打拼一辈子,依然一无所有。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像垃圾场一样肮脏。”
“好吧,”老板娘叹一口气说,“讲什么大道理都是摆花架子,没有实际用途,但是抱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终归还是要想出一个办法来。”
接着,她弯下腰从摆在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啤酒,放到桌子上,转过身去,又转过身来。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她最后劝道。
她的话充满了善意,代正波却完全没有把它放到心上,即使是施小月的到来,他也同样不领情。
历经千辛万苦,施小月终于把他弄回了宿舍,可惜她的脚踝却遭了殃,一路上,他那魁梧的身躯始终压在她那单薄的身体上,她差不多是把他扛回来的。她也只能咬咬牙,然后还得把他拖到床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代正波躺在床上嘟哝着,“为什么我的出身不如别人?为什么我就该被别人瞧不起?”
施小月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在床上坐下了。她把水送到他的嘴边,他大口喝起来,水滴从嘴角溢到衣领上,她连忙把水杯放下,打开手提包,拿出纸巾帮他擦拭。这时,代正波起身抱住她,像一个要吃奶的婴儿一般。
“小月,”他哭着说,“我该怎么办,李萱她妈妈不同意我与李萱在一起,她提出的条件我一个也无法满足,什么房子、存款、事业,我都没有,我拿什么给萱萱幸福,或许她妈妈说得没有错,我和她在一起,只会使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哭得更厉害了。
施小月抚摸着他的头发,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小月,”代正波又说,“没有李萱她妈妈的同意,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是她妈妈的态度坚决,谁也无法左右,我不会有什么希望了。我不知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障碍,而且这些障碍像悬崖峭壁一样不可逾越,每天睁开眼睛我就会看到重重的障碍,这样的生活实在累了,甚至连呼吸也会疼痛,我还能坚持多久?”
“正波,你不可以退宿,”施小月鼓励说,“即使是千难万阻,你也要闯过去,只要你能坚持住,李萱她妈妈总有一天会同意的,还有,你必需振作起来,做出点成绩让他们看看,证明你是有能力让萱萱过上幸福生活的。”
代正波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埋在双腿间,双手抱着头。他看不到希望,只能感到绝望。施小月慢慢把他抱在怀里。
“小月,没用的,”代正波说,“我工作做得再好,设计作品再出色,也只是多领一些奖金,其它什么么也改变不了,李萱她妈妈一样看不起我和我的家庭,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说到设计,施小月的思路打开了,上次有顾客与她合作,愿意在她的网店上投放广告,也许这是一个商机,她对网广络广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代正波不再哭泣,转而沉浸在痛苦的长河里无法自拔,他感到头痛欲裂,抱紧了她,把她当作惟一的依靠。
“正波,”施小月问,“你对网络广告了解多少?”
“网络广告?”代正波先是疑问继而说,“这是新兴的传媒方式,在大学里学过一些。”
“那你对它有怎样的看法?”施小月接着问。
“看法?”代正波思忖一会,说,“发展与消亡的速度应该是同样快的。”
“那也就是说机遇与挑战并存了?”施小月说。
“可以这么说。”代正波说。
谈话内容骤然转变,使他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疑惑地看着她,她眨眨眼睛,又细又长的睫毛美极了。有一件事情,施小月已经拿定了主意,或许她也可以像项羽一样,破釜沉舟一战而成。
不知不觉,天色很晚了,代正波的情绪有所好转,在施小月的鼓励下,他坚定了信心。临别时,他又一次拥抱她表示感谢,她回之以微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施小月上网、去书店、找朋友,通过种种途径对网络广告做了一番详细了解,得出的结果令她满意,只是对于一个完全外行的人,也想去互联网里淘金,未免风险很大,但是不管成功与失败,她决定押下全部筹码,殊死一搏。
当务之急,就是筹措资金,而资金来源,只能是明月手机专卖店。它是施小月的所有家当,也是她的所有心血,为了它,她付出了努力和汗水,还有像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的青春,现在,要把它拱手送人,如同在她的身上割下一块肉,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疼痛,或许是一块洗不掉的伤疤,但是没有办法,她必需亲自拿起锋利的尖刀,将这一块肉如快刀斩乱麻一般割下来。
来店铺的路上,她思绪万千,像是扬声器里跳出的音符一样激荡起伏,她不得不请司机关掉音乐,不想再让脑海里浮现出明月手机店剪彩那天画面,因为那画面越欢喜,她的心情越痛苦。
最后,她亲手把转让的广告贴在了明月手机店的窗玻璃上,广告是前一天打印出来的,她在打印店外面曾徘徊多时。贴好后,她转身离去,在马路上飞快地奔跑,眼泪早已滑出眼眶。李思原从车窗里看到后,马上踩住刹车,他打开车门,快速下了车,这时,她刚好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去。这是一条单行道,不允许车辆逆行,懊恼之下,他给了车身重力一击,重新返驾驶的位置上去。启动发动机时,他注意到明月手机店的窗户上贴着一张广告,仔细看去,那上面写着“本店转让”四个大字。
李思原着实吃了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手机店经营得顺风顺水,营业额只增不减,为什么突然要转让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天,他与他妈妈从医院出来直接回了家,他妈妈大发雷霆,警告他不允许再与施小月见面。如此困难的事情,他万万做不到,她的话又不能反驳,他只好坐在沙发上堵住耳朵,专心翻阅文件,把这几天需要完成的工作简单处理一下。
当晚,他给施小月打去电话,对他妈妈白天的行为表示歉意,直到她出院,他每天都会打去电话慰问,并且安排王秘书天天前去送饭。她出院后,曾有几次,他摆脱掉工作去看望她,她都有意避开了,今天的擦肩而过,或许不是一个巧合,他的心里感到难过。
回到公司,王秘书便敲门走进办公室,她还没有把报告汇报完整,李思原就打断她的话,并交给她一个重要的任务。接到命令,她马上出发了。
在咖啡厅,她见到了施小月,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她的脚伤有没有痊愈,这令她有些感动。
“我的脚踝已经没事了,”她说,“在医院时你每天都来给我送饭,我还没有谢谢谢你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王秘书笑着说,“我是奉命行事,你要谢的人不是我,有人比我更关心你,更在乎你。”
她暗指的是谁?施小月当然清楚,只是提起李思原,就像揭开皮肤上的伤疤,她既然感爱到疼痛也能回忆起疼痛的起因。她收住笑容,望向窗外。王秘书见她发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赶紧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小月,”她说,“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要与你谈的。”
“什么事情,你说吧。”施小月说,她回过神来。
“是关于明月手机专卖店的事情。”王秘书说,“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让呢?是您需要钱呢,还是另有原因?”
“是李思原让你来打探消息的吗?”施小月反问。
王秘书故做惊讶,然后说:
“哦,当然不是,我做秘书的工作很多年了,对这个工作感觉厌烦了,所以我想换个工作环境,看到你要转让店铺,我想是否我也可以做一回老板,主要的是自己的生意会比较自由,不用整天被人呼来唤去。”
“原来是这样啊!”施小月说,“那你碰到好机会了,这个店铺的生意向来很好,把她让给别人我是有一丝不舍的。”
“当然,她就像你的孩子,让别人看管自然会不放心。”王必书附和说。
她端起咖啡,喝一口又放下,微笑着等待答案揭晓,并且对自己编造的谎言感到满意。在生意场上,施小月是有经验的,这样拙劣的谎言她一眼就可以看穿。首先,她的秘书工作做得好好的,怎么会厌烦了就辞职?就算辞职,她怎么会告诉她,这样一来,她的老板会知道的;其次,她有心接手店铺怎么会不谈钱,如果做生意不谈钱,那就无生意可谈。
“是这样的,”她解释说,“我打算注册一家网络广告公司,这个项目我考察过了,未来的发展前景很大,所以我要孤注一掷,试试运气了。”
“那你转让店铺是要筹钱了?”王秘书问。
“没错。”施小月回答。
“这个投资的风险可是很大呀,你想好了吗?”王秘书又问。
“没必要再想了,只能向前走。”施小月肯定地说。
听到这个理由,王秘书感到震惊,开始佩服她的勇气。
“好吧,小月,”她说,“你的胆量值得钦佩,我只能祝你成功了。”
“谢谢!”施小月笑着说。
喝完咖啡,两个人分手了。她们达成了店铺转让协议,这一点出乎施小月的预料,难道李思原不仅派王秘书打探消息,而且还让她接手店铺不成?如果是这样,她欠他的人情永远也还不完了。不管怎么样,解决资金的问题才是最为重要的,她不再多想,按照计划如期进行下一步。
得到消息后,王秘书立即返回公司向领导汇报工作。李思原听后亦是震惊之态。毫无疑问,施小月是在涉险,对于互联网技术,她几乎一窍不通,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外行领导内行,反其道而行之。
“李总,”王秘书问,“那您看这个项目怎么样?”
“我不知道,”李思原说,“也许项目是一个好项目,能不能成功就不得而知了,但愿施小月能够驾驭得了吧。”
“按照您的吩咐,”王秘书说,“我们暗中收购了她的店铺,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李思原问。
“李总,”王秘书说,“您现在是明月手机专卖店的法人,可是您不能分身去管理呀!”
她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李思原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之所以收购施小月的店铺,是他不愿意看到别人占有她的心血,也是想为她留有一条退路,至于谁来暂实管理,他未曾想过。
“既然是你出面交易的,那你就抽时间去打理一下吧。”他思考后说。
“嗯,”王秘书说,“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问题解决了,李思原仍然怀有一丝疑惑,施小月突然决定创业,会不会另有原因?坐在办公桌前,他怎么也想不出答案,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他也没有想到,后来一个叫敏敏的女孩成为了明月手机店专卖店的老板。读者或许记得,当初敏敏只不过在施小月面前随便一说,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梦想会成为现实。对于生活,她又充满了信心,可是在施小月生命垂危之际,她却无力去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