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咖啡厅与施小月和李思原告别后,李萱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施小月告诉她代正波目前的状态良好,差不多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因此, 她可以不再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心生不安了。
坐在汽车里,她说有些累了,头有点痛,便倚靠在坐倚上闭紧了眼睛。何浩洋没说什么,也没有给予她安慰,只管专心开着他的汽车送她回家,更像是一名专业的司机。如果换做是代正波,定会对她嘘寒问暖一番,或者马上跑去药店买药,也有可能直接带她去医院检查。李萱没责怪他,这一点小事情要是也纠结一阵,那未免过于矫情了,只是心情上有一点失落罢了。
与何浩洋在一起也有些许日子了,李萱发现她像一只布娃娃,他高兴时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不高兴时就把她丢弃在一边。“你真的喜欢我吗?”有一次她问。“当然,像向日葵喜欢阳光一样喜欢。”他说。也许他的答案是发自内心,也是千真万确的,只是,他的爱过于随兴了。
他把她送回了家,在这之后的几天再没有出现过。她给他打电话,他总是用工作繁忙敷衍了事。每天下班后,她只好打车独自回家,偶尔,她也会问自己,是不是对他不够关心。
这一天下午,她从早早从公司回家,拿起一本菜谱,按照上面的操作方法以及用量多少,在厨房里忙活一个多小时,终于做出两样颇为满意的菜品。尝试一口后,她认为味道还不错,于是,她马上把杰作装进保温饭盒里,看了下手表,时间刚刚好。这个时候,何浩洋还没有下班,二十分钟足以赶到他的公司,穿好衣服,她提着饭盒匆匆离开家。
出租车顺利到达目的地,一些员工三三两地从大厦里走出来,下了车,她向大厦里走去。在入口处,寻问过几个人后,一个何浩洋的同事告诉她他已经先行离开了。
“你们最近不是加班吗?”她问。
“是加班,不过有人替他完成剩下的工作,他早就走了。”知情人回答。
李萱没有再追问其它的事情,把亲手做的美味当作晚餐送给了他。当她转身离开时,他叫住了她。
“你是何浩洋的女朋友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这几天无精打采的,下班后可能喝了很多的酒,白天身上还有酒味呢。”
“哦,我们很好。”李萱说,她一边点点头离开了。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是何浩洋故意躲着她,但是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了?左想右想,她还是想不出。拦截下一辆出租车,她告诉司机去酒吧。在这个时候,她也想喝点酒,在一个轻松一点的环境中消遣一下,或许还可以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
酒吧里依旧灯红酒绿,像火炉上的一壶热水,一样喧嚣沸腾。在卡台上坐下后,李萱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加冰块的果子酒,慢慢品味起来。酒吧这种地方,她只来得次数不是很多,而且都是朋友带她来的。她们性情开放,喝过两杯酒后,就会跳到舞池里摇着头狂欢一场,而她却接受不了这项疯狂的运动,只是坐在远处傻傻地观望。她们劝她试一试,她从未敢涉足,或许真如她们所言,在这种开放的场合里,她确确实实是一个坐在花轿里的大姑娘。
酒杯里的酒越来越少,她的脸颊慢慢变热、变红,脑袋也有些晕眩,整个身体仿佛也变轻了。这种感觉有一个奇妙之处,它能让人变得慵懒,从而把烦恼冲淡,或者反其道而行,把痛苦加深了,它就像一把利剑的刀刃与刀背,有哪一面来面对自己只能自己去做决定。李萱明白自己有些醉了,是时候该离开了,这时,一个男人坐到她身边的空位置上。读者是见过他的,他三十几岁,西服里面穿了一件绿色的衬衫,衣冠楚楚,像一个商界的成功人士。没错,他就是张亮,曾帮哥哥张强销赃被警察逮捕,但是他已经通过关系破财免灾了。从李萱坐在卡台前那一刻,他就坐在另一边观察她了,他把她当成了猎艳的目标了。
“服务员,”他叫道,“麻烦你把这位女士的酒杯添满,我请客。”
说着,他打开钱夹拿出几张百元大钞付了款,并把剩下的全部当作了小费。李萱惊诧地看了她一眼,对陌生人的行为保持警惕。
“谢谢你的好意,”她说,“不过我不能再喝了,我得回家了。”
“你别误会,我完全没有恶意,只是想交一个朋友,”张亮笑着说,“你看服务员已经倒了酒,多少喝一点,要不然可就浪费了,怪可惜的。”
李萱不懂得他这是赤裸裸的搭讪,所以不忍驳得他的好意,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张亮在一旁注视着她,感觉成功在握了。
“这就对了,”他说,“两个人坐在一起聊聊天,总比一个自饮自醉强得多。”他又加了一句,“我叫张亮,你叫什么?”
这时,他把一只手假装无意间搭在她的肩膀上。李萱立刻把他的手拿开,惊慌得从高脚椅上跳下来。
“对不起,”她说,“谢谢你的酒,我真的该走了。”
她转身向酒吧外走去,张亮拉住她的手,冷冷地笑了一下。
“酒还没有喝完呢,怎么就着急走呢?”他说。
李萱害怕极了,用力去挣脱,可是无法抽出手来,只感觉他也在用力,手腕被抓得生疼。
“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她威肋说。
“你可以喊啊,随你的便,”张亮不屑地说,“在这种地方,我倒要看看谁那么愿意管闲事。”
说罢,他更加用力了,把她一下子拉了自己的身边。李萱“啊”了一声,痛苦得不知所措。
“放开你的狗爪子!”何浩洋气势汹汹地说。他像从天而降一样,突然出现他们面前。
张亮打量他一眼,趾高气扬地问:
“你是谁啊,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何浩洋把李萱从他身边拉过来,让她去一边站着。
“想知道我是谁吗,”他平静的说,“来,我告你。”
张亮把脑袋向前倾斜了一点,满不在乎地看着他。何浩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巴掌打到他的脸上,又快速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高脚椅上摔到地上,然后,他像发了疯似的,对他一顿猛踢。他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缩成了一团。
“知道我是谁了吗?”何浩洋停了下来,随即又狠狠地踢出一脚,蹲下来说,“这回知道我是谁了吧,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别忘了。”
酒吧里过于吵闹,加之音乐声充斥着全场,两个人超过一米的距离讲话都难以听得清楚。有的人跳舞,有的人喝酒,有的人沉思,对于在眼皮子底下发现的事情都视而不见,仅仅有几个人围观,在打人的人离去,被挨打的人从地上爬起的时候,他们作鸟兽散。
打架之前,何浩洋是坐在舞池一边的。在卡座的沙发上,他正和一个金发女郎玩掷骰子;他旁边坐着他的两个朋友,每个人身边也都坐着一位着装艳丽的性感女郎,他们眉飞色舞,一边喝着酒,一边开着粗鄙的玩笑,引得女伴发出一阵阵娇滴滴的笑声。至于李萱,何浩洋是从洗手间回来时无意中看到她的。见她正打算离开,他便没有过去,这时,有人故意地接近她,他就驻足了一会,谁知那人得寸进尺,对她动手动脚,他马上怒不可遏了,立即向他走过来。
走出酒吧,李萱被何浩洋拉着手,像一阵风似的走到马路边。她还处恐惧之中尚未完全清醒过来,马上又被拉着坐进了一辆停在面前的出租车里。
一路上,何浩洋都板着面孔,他看向车窗外,一言不发。李萱感到害怕,同时又不知如何是好。她握住他的手,有被烫到的感觉。的确,这只手因为他刚饮了酒,情绪又过于激动,变得血脉喷张。这只手也是他打人的那只手,现在,他的手掌还是麻木的。
出租车在马路边停下,何浩洋下了车,站在人行道上,愤怒地凝视着前方。李萱也下了车,战战兢兢地走到他面前。
“对不起!浩洋。”她说。
“谁让你去酒吧的,不知道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很危险吗?”何浩洋质问道。
“我找不到你,打你手机又接不通,所以——”李萱唯唯诺诺地说。
“所以什么,这就是你去酒吧喝酒的理由吗?”何浩洋生气地说,“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今天在酒吧打倒那个混蛋,你会有多危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那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大吼大叫啊?”李萱说。
“什么?你居然抱怨起我来了。”何浩洋说。
李萱哭了起来,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只能用眼泪来表达。何浩洋见她的眼泪从脸上滑落,反而更生气了,把埋藏在心底的不满全都吐了出来。
“你心里一直有代正波,和我在一起时还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我受够了你假惺惺的姿态。”他吃醋地说,“那天在咖啡厅,你让小月陪你去洗手间,不就是打听他的消息吗?我开车送你回家的时候,你脸上还有那副忧思的表情,我就猜出来你是在想他了,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别人拉进来,还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李萱哭着说,“我和代正波在一起你是知道的,可是我们分手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停顿一下,又说,“我选择和你在一起,你才是我的男朋友,不关心我也就罢了,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实话实说而已。”何浩洋不为所动地说。
“浩洋,你太让我失望了。”李萱说。
她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回家了。望着她离去,何浩洋心中升起一丝愧疚,站了一分钟后,他打车走了。
跑回家后,李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趴在床上哭了好长时间。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她的眼睛出现几许浮肿,对着镜子搽了些脂粉,她没有吃早饭就匆匆上班去了。
在公司,她坐在办公桌前,手机放在桌子上,她不时地看一眼,一整天电话的铃声都没有响起。下了班,她站在大厦前的停车场上,看不见以往熟悉的红色轿车,也看不见马路上有红色的汽车开过来,她又流下了眼泪。昨天夜里,她是几乎一夜未眠的,何浩洋为她大打出手,教训了恶人,她既感激又感动,后来发生的不愉快已被这束光茫遮住了。如果他打电话来,她立刻就会原谅他,可是,他一直没有打来,也没来接她下班,她的心彻底凉了。
坐上出租车,她让司机载着她驶向代正波的出租屋。到了目的地,司机把车停下,她又让他启动汽车,围着出租屋转了两圈后,汽车再一次停下,这一次,她下定了决心。
慢慢地走上楼,她又在房门前犹豫不定了。终于,她还是举起手,敲响了房门。几钞钟后,门打开了,她立时僵硬在原地,因为打开门的不是代正波,而是施小月。这是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可是又在想象之事,只是这样的情景让她有些尴尬。
施小月打开门,见来人是李萱,一时语塞。代正波听不见门客人的话语声,问她是谁。她反应过来后,笑着把她请进门来。
代正波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小说,被里面精彩的故事吸引住了,问施小月是谁来了,没有得到回答,他这才抬起头来。
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代正波看着李萱,李萱看着代正波,施小月先是看着李萱,后来又看向代正波。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只想躲起来,如果眼前是森林,是沙漠,她会马上拼命地跑向其中,直到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但是她不能跑,她必需为在森林和沙漠中迷路的人指路,这也许是上帝赋予她的使命,她不能违背。
“萱萱,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她拉着李萱的手向床边走去,又对代正波说,“正波,萱萱来了,你怎么不下床打个招呼?”
回过神来,代正波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李萱轻轻地坐到床边。这时,施小月撒谎说店铺里有事情需要处理,必需得回去一趟,于是,她拿起单肩包,转身离去。李萱拉住了她的手。
“小月,”她说,“我就是想过来看一下,看看正波过得好不好,”她没能止住眼泪,说着就流了出来,“现在看到了,既然他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她从床上站起来,最后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她走出两步,施小月没有阻拦,但是代正波叫住了她。
“萱萱,”他说,“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虽然我们分手了,可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正波,”李萱说,“能够认识你真高兴,谢谢你还能把我当作朋友,真的谢谢你!”说完,她哭着跑开了。
代正波很想追出去,却没那么做,只是向前欠欠身子。施小月回头看了他一眼,也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代正波一个人了,餐桌上施小月早已经摆好饭菜,他坐了下来。吃着、吃着,眼泪不停地滴落到饭碗里雪白的米饭上,他一同把它们吃进肚子里去。
从出租屋里出来,李萱一口气跑到马路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失声痛哭了,尽管路人用眼睛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嘲讽,或是怜悯,她完全都不在乎,因为他们只是一群铁石心肠的陌生人,与她又有何干呢?
跑下楼后,施小月很容易找到了她,她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她。最后,她们来到一家咖啡厅里坐下来,施小月点了两杯蓝杉咖啡,并且让服务员都加了糖。
这时候能说什么呢?她想象不出来。李萱突然造访,而且情绪波动巨大,极有可能与何浩洋之间产生了矛盾,心里受了委屈,她想起代正波从前对她的关怀和体贴,所以她想来看看他。但是,该规劝她回到代正波身边,还是让她回去与何浩洋重归于好呢?恐怕怎么做都是不妥帖的,所以她也茫然了。
今天,原本是一个开心的日了,代正波在电话里说他找到一份新工作,请她来庆祝一下,为此,他还与她一起下厨,做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美味。看到他从痛苦中走出来,她是多么高兴啊!瞧得出来,新工作很对他的胃口。
“你在哪里找到的工作啊?还合心意吗?”她迎合着他问。
“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人事部经理主动联系我的,”代正波得意地说,“他说与我之前的公司有过合作,看到过我的设计作品,认为我有潜力可以挖掘,希望我可以加入到他们的公司,与他们共创辉煌。”
“真的吗!”施小月欢呼起来。
代正波微笑着点点头。
千里马终于遇到赏识他的伯乐了,怎么不为之高兴?然而今天的局面非常具有戏剧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现在,施小月似乎还没有忘记刚才的欢乐。
“萱萱,喝点咖啡吧,”她开口说,“肚子热乎了,或许心情会好一些的。”
李萱凝视着窗外,眼前却是一片空白,缓慢流畅的轻音乐亦是在她的耳边停止,她沉浸在过往的欢乐和感伤之中。
“小月,你知道我和代正波是怎么认识的吗?”她不无忧伤地说。
“如果你愿意讲的话,我很想听听你们的故事。”施小月说。
“那时,我们还在上大学,应该是在大学二级的时候,为了庆祝校园艺术节,学校举办了一场大型文艺晚会。”李萱回忆说,“由于文艺馆内空间有限,所以场地定在了户外的足球场上。这样一来,舞台的搭建成了一件麻烦的事情,学生会为此大费周折,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但是因为条件有限,舞台的大帷幕是用木架子做为支撑的。木架子大概长时间存或用做它用,接合处多有松动,学生会安装时很小心,并在周围拉起了一道警戒线,防范外一出现什么事故。 ”
喝了一口加啡,施小月眨眨大眼睛,继续听她说:
“那晚足球场上几乎站满了人,把舞台围得滴水不漏,像明星演唱会一样,颇为壮观。表演开始时,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也有捣蛋的同学,把口哨吹得十分响亮,还对着天空高声呐喊。我表演的是一支天鹅舞,在一首热血沸腾的流行歌曲后,我登上了舞台。从幼稚园时,妈妈就给我送去了舞蹈学校,我的舞蹈成绩一直很优秀,其实我也是很喜欢舞蹈的,只是上了高中,学习任务繁重,便放弃了。在舞台上表演时,我是胆怯的,还好坚持了下来,表演挺成功的,全场观众也送给了我热烈的掌声,我深深一鞠躬,准备走下去,这时,有一位同学手捧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穿过人群走上台来。他单膝跪地,把玫瑰花举到胸前,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脸上挂满了笑容。‘李萱,我喜欢你!’他说。当时,我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向舞台下瞥去一眼,观众鸦雀无声,翘首企盼,这让我更加紧张了。”
“她为什么不接过玫瑰花呢?”施小月想,“难道一开始她并不喜欢代正波,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我完全慌了神,心脏怦怦地乱跳。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要是拒绝了,他必将颜面无存,成为全校师生茶余饭后的笑柄,可我不喜欢他,接受是违背自的意愿的。这时,情况陷两难的境地,使我们都很尴尬。”
“最后,舞台前排的一位同学挥动着手臂,我看过去,他向我微微地点点头。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我拿定了主意。‘你以前也送过我玫瑰花的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我说着接过了面前火红的玫瑰花。他站起来微微一笑,牵起我的手,台下立刻响起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下了台,他牵着我的手走到帷幕后面。‘谢谢你!’他仍然笑着说,‘不过,我是不会放弃你的。’说完,他落寞地走了。”
“显然,他明白收下花儿是照顾了他的面子,而不是接受了他。”施小分析说,然后问道,“那这个‘他’是谁呢?应该不是代正波吧?”
“何浩洋。”李萱说,她给出了答案。
“原来是这样,”施小月思忖了一下,说,“那向你点头的那位同学一定是代正波了,我猜得对吗?”
“不错,是代正波。”李萱接着说,“何浩洋走后,帷幕后面的木头架子突然倒塌了,我当时还站在后面,只听‘轰’的一声响,架子就向我砸过来。此刻,我都没有想到躲闪,眼睁睁地看着它从天空落下来,我闭上了眼睛,听到学生会的同学呼喊我的名字,那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我没有办法回答,等我睁开眼睛时,代正波已趴到了我身上,他身上是该死的木头架子。接着,很多人过来帮忙,把我们俩个拉了出来,幸运的是我没有受伤,代正波也只是背部和小腿上受到了一些皮外伤。”
“木架子怎么会倾倒呢?”施小月疑或地问。
“我和何浩洋站在后面,一些好奇的同学越过警戒线,他们你推我搡,碰到了大帷幕,才导到了这样的后果。”李萱解释说。
“客观上讲,是这几个调皮的同学促成你们相识的。”施小月就事论事地说。
“是这样的,”李萱说,“之后,我和代正波去了医务室,医生处理了他皮肤上的划伤和淤青,这使他痛得咬牙切齿,但仍说没事。可是我的心脏也跟着疼痛了,不舒服了。‘对不起!’我说,‘是我太过大意了,才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小事一桩,’他笑着说,‘只是划破点皮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的。’”
“那天以后,我买了些水果去他宿舍看望,可还是感觉过意不去,又不知道怎么感谢才是。他劝我别放在心上,不用自责,还夸赞我舞蹈跳得好。‘你知道吗,’他说,‘在舞台上,你展开双臂,轻快地转了一个身,然后抬起左脚,慢慢地弯下腰肢,身体与地面平行,接着快速抬起头来,右脚的脚尖在地面上旋转,这时像极了一只白天鹅。’我被逗笑了,由此,我们之间好像也有了许多的话题。”
“他的伤势完全康复后,我们经常去图书馆,坐在一张桌子上看书。他喜欢名著,我也喜欢,所以,有时候我们还会交流一下心得;再者,就是我们经常在校园里小路上散步,讲讲彼此上专业课时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总之,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久,有一天傍晚,他在我们女生宿舍楼下放焰火,吸引了许多同学过来观看。在大家的见证下,他送给我一束玫瑰花向我表白,我感动不已,欣然接受了。从此,我们就是真正的情侣了。”
“最后这段我知道,”施小月插话说,“那时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的半月街摆地摊,看到焰火我去凑了个热闹,谁会想到那是代正波在向你表白,我也很意外。”
“那时我很快乐!”李萱自顾自地说,她脸上淡出一丝幸福。
她把故事讲完了,从语调中能够听出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过往,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会毫不犹豫地坐上时光穿梭机,返回她的大学时代。施小月注视着她,羡慕极了,那种大学时甜蜜的记忆,肯定会是人生中最美妙的东西,直至死亡才会忘却。
“小月,”李萱垂下头,又说,“我与何浩洋在一起,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合适,我想我是做错了选择,这也许是我人生中最遗憾的事情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施小月问,她听出了她的悔意。
“不知道,”李萱摇摇头,过了一会,她说,“谢谢你,小月,我的心情好多了,请放心吧。”
说完,她起身告辞。施小月没有阻拦,只是对她叮嘱了几句多休息之类的话。看着她走远了,她又回到代正波的出租屋里。想来想去,她没有敲门,她想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比较好,纵然走进房间,她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呢?又该对他说些什么呢?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就像被养父母赶出家门的孤儿,一个人走在繁华的街道,唯有忧伤占剧着整个心扉。
转过身,走下楼,她跑了起来。也许尽快离开这里,心情自然会好转的,只是庆祝变得遥遥无期了。提起庆祝,代正波这个好工作未免得到的太容易了,他的设计作品固然出色,但是让一家全市知名的企业主动联系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事情就有蹊跷了,毕竟这样的可能是小之又小的,如同在一口袋黑芝麻中挑选出一粒白芝麻,或是在大海中捞出一只绣花针。
马路一边的巷子里传出谩骂声,施小月投去一瞥。四五个青年在对一个青年拳打脚踢,有一个女生站在一旁,她既不劝阻,也不离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被挨打的人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求,女生向他瞟了一眼,他的额头和脸上都流出了鲜血,这时,她才大发善心,说了一句算了。但是,打人的人并不买她的账,又狠狠踢出去几脚才罢休。临走时,他们又说了一句话;“大哥很生气,你自己看着办。”
这伙人曾经在小说里出现过,读者可能和施小月一样认得出,他们正是与代正波打架的那伙人。几分钟后,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只剩下被打的人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施小月见他受了伤,跑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此时,她才看清他的脸,他是方浩(方娜的哥哥)。
“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吧?”她关心地问。
“我没事,用不着你管。”方浩说。
他把她推开,踉跄地走了。施小月爱莫能助,悻悻地走出巷子。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刚才那个女生不就是他的女朋友吗,怎么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悬机?
走出巷子,她打车来到一家地产公司,它是李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见于李思原工作上表现出色,他妈妈把公司全权授予他管理。现在,他成为了它的当家人。一面方他妈妈是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一方面是考验一下他的才干到底有多少。将来,他是要继承李氏集团大位的,她必需尽快把他培养成德才兼备的领导人。
走进大厅,施小月去服务台询问李思原在不在,服务台的小姐对她非常友好,像是很早以前听说过她的大名似的,或者以前就是她的好朋友,而她却是第一次拜访此地,对一切都是一无所知。
“请问您是施小月小姐吗?”工作人员问,她的脸上堆满了热情的微笑。
如此热情洋溢的服务人员,施小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禁发怔一下。
“对,我是施小月。”她回答说。
“那请您上楼去李总办公室等候吧,如果您找不到地点,等一下我可以带您过去。”工作人员客气地说。
“不用提前预约,或是通报一下吗?”施小月问,她表示疑问。
“哦,这个不用的,”工作人员解释说,“李总交待过,施小月女士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直接上楼去他办公室,不需要等待。”
道过谢,施小月独自走上楼去,来到办公区,她看到了总裁办公室的位置。这时,一名女士马上迎过来,和蔼可亲地把她引到办公室里,并给她沏了一杯茶。
“李总正在开会,还请您稍等一下。”她说,“我是李总的秘书,您叫我小王就行。”
说罢,她也在接待客人的沙发上坐下来。施小月看得出,她比她的年龄要长几岁,她让她叫她小王,这使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谢谢!”她说,“我还称呼您王姐吧,您叫我小月,要不然我叫不出口。”她腼腆地笑了。
王秘书蹙了一下眉,轻声说:
“那也好,不过,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我很愿意为您效劳。”
施小月微笑着点点头。
“嗯,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王秘书说着站起身,凝视她一眼又说,“您本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真是让人羡慕!”
“您见过我吗?”施小月大惑不解地问。
“当然,天天都能见到。”王秘书笑着看向办公桌,上面有一个精美的小相框。
施小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办公桌。王秘书轻轻把门关上,回去工作了。
相框放在办公桌上很显眼的位置,旁边有一枚绿色的发卡。施小月当然认得出,它是李思原在她剪短发时拿走的那一枚。拿起相框,里面的她笑容灿烂,它是明月手机专卖店开业那天,她站在店铺门前剪彩的一瞬间。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李思原笑容满面地走进来,很快又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在办公桌前坐下,特意清了清嗓子。
“这位女士,”他严肃地说,“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公务繁忙,有什么话就请快讲吧。”
施小月只管微笑,看着他这副西装革履,派头十足的形象,的确有领导者的风范。
“李总,”她装出阿谀奉承地样子说,“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还请您多多关照。”
“这个嘛,”李总停顿一下,说,“我还得好好考虑考虑才成,你回去等消息去吧。”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笑过一阵后,李思原从老板椅上站起身走过来,又变回了平常那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施小月止住笑,转身朝向他。
“小月,你能来我真高兴,”李思原说,“这开了一天的会,又累又闷。”
“新官上任,操办的事情必然很多,理应如此。”施小月说,“等过些日子,一切运转正常了,就会轻松许多。”
“那得什么时候啊,”李思原说,“想想我们卖帽子时,想吆喝就吆喝,想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就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真是痛快极了,现在成了林中鸟了,时刻还得保持形象,一点也不自在。”
“劳骚满腹,纯属欠扁。”施小毫不留情地说。
她给他的抱怨做了一个总结。李思原呵呵地傻笑,一边请她去沙发上坐下。
“好吧,小月,既然你这么说,我马上改正,”他欢快地说,“看到了你我就有信心和勇气了,精神也抖擞了,只不过——”他想到还有一个文案没有处理,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愁眉不展地说,“我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做完,今晚又必需完成,所以今晚不能请你吃饭了。”
“没关系,”施小月说,“哪天我请你好好吃一顿,你能出手帮助代正波我表感谢。”
“小月,你都知道了啊,”李思原气愤地说,“一洋这小子,我告诉过他要保密的,他还是说出去了,看我哪天不收拾他一顿。”
“看来我猜得没错,代正波的工作果真是他帮得忙,”施小月想,“不管怎么说,都得表示感谢,只是又要欠他一份人情了,却没有办法报答。”
“不是一洋的说的,是我自己猜的。”她说。
“是这么回事,”李思原解释说,“那天打了代正波一顿,我有点内疚,所以想帮帮他。以前李萱在我面前夸赞过他的才华,这一点不容置疑,于是,我把他的资料拿给一洋年,他当即表示同意。我想他即使有些不足之处,磨炼一段时间也就干练了。”
为了不打扰他工作,施小月表达完谢意就离开了,并嘱咐他多加注身体,他请求她忙完这段时间后陪他去旅行,她答应了。
从公司出来,已经夕阳西下了,施小月决定去酒吧看望敏敏。自从上次一别,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说她忘记了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可是从她眼神中看得出,她还是有一丝悲伤的。
在明月手机专卖店未挂牌营业时,敏敏就下了订单,并且手机还没有拿到手时先行付了款。她对她的信任,由此可见一斑。
那天,她再次光顾手机店时,施小月正在擦拭柜台,一进门,她就给她一个拥抱,像小孩子从父母的手中得到一块糖果,高兴得合不拢嘴。她们是两个流落在他乡的人相拥在一起取暖,施小月感觉很开心,然而却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次来到店铺里,敏敏同样带来了好消息,她代表她的姐妹们前来道谢;另一方面是她和她的姐妹们准备把手机更新换代,再入手一批最新款的产品。施小月给了她最低的折扣,并表示欢迎她随时到来。
“小月,谢谢你!”她说,“我向很多顾客推荐过你的手机店,我希望他们都到你这里来买手机,但是他们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施小月笑着说,“你能有心帮我,我很高兴,买不买是别人的事情了,谁也左右不了,一点也怪不到你头上。”
敏敏高兴地向她扑过来,再一次抱住了她。临走时伤起心来,像是两个人身在不同的国度,很难见一面似的,心中充满了不舍。
“小月,”她忧伤地说,“我们可以常联系吗,像其他姐妹一样,一起逛街,一起吃饭。”
施小月没有理解她的意思,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啊?”
“小月,”敏敏沮丧地说,“你知道,我是在酒吧工作的,和我接触过多,会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对你的影响不好。”
原来是个意思,施小月从来没有如此考虑过,想不到她是在为她着想,她深受感动。
“放心吧,敏敏,”她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我们永远是姐妹,别人怎么评论是他们的事情,我们为自己而活,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也就没有什可忌惮的。”
听后,敏敏啜泣几声,转而又笑了。走出几步,她还回过头来,带着热泪挥挥手。
这次离别后,她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走进酒吧,施小月左顾右盼,寻找敏敏的身影。敏敏用手托盘端着酒从吧台向走廊最里边的包厢走去,看见她的到来,她马上招了一下手,她看到后笑着点了点头,她走进包厢去了。
在吧台,施小月要了一杯啤酒,坐下来慢慢喝了一口。敏敏描了淡绿色眼线,涂了口红,披着金色长发,身穿黑色短裙,脚蹬高皮靴,她今天的打扮惊艳无比,令她吃惊不小。她今年二十四岁,仅比她年轻一岁,在酒吧里工作四年,所有青春都消耗在这种虚情假意的地方了,她替她感到惋惜。
过了一会,敏敏从包厢里走出来,悄悄走到施小月的身后,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在她的身边坐下了。前不久,因为男友的不辞而别,她还哭得昏天黑地,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判苦两人。
“小月,见到你真高兴,”她兴奋地说,“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真的挺想念你的。”
“我也是,”施小月说温柔地说,“我也挺想念你的,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呗,”敏敏说,“天天和一群花言巧语的男人打交道,偶尔还会被揩一下油,烦透了,不过还好,这么长时间都习惯了。”
“上次那个欺骗你的男人没有回来找你吧?”施小月问,她担心她再次被骗。
“切,”敏敏向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那个混蛋,我把他忘到脑后了,像垃圾一样从记忆中扔到了垃圾桶里,再也不会去想他了。”
“那就好,”施小月说,“你能从悲伤中走出来,我真替你高兴。”她放心了。
敏敏打了一个响指,向吧员要了一杯啤酒,并告诉他把她的同伴的账单一同记在她身上。施小月道没有推辞,她害怕伤害到她的自尊心,以为她瞧不起她。
“谢谢!”她轻描淡写了一句。
“我人生中遇到过两个男人,都他妈的是混蛋,而且一个比一个混蛋,”敏敏愤怒地说,“以后,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没有一个好东西,和他们谈爱情,太不靠谱了,他们只会对女人冲动,根本不在乎什么爱情不爱情。”
接连遭到两个男人的欺骗与背叛,确实是一件可悲又可怕的事情,更何况被骗的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她的心灵深处一定布满了伤痕,并本能的对丑陋的男人反感。施小月感到心痛,却又无能为力帮助她。
“敏敏,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份工作试试看,或许你的处境会好一些。”她建议说。
“换工作?”敏敏笑了一下,嘲讽自己说,“我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上过多少学,我能做什么呢?从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走出去的女孩,你说自己是清白的,又有谁会信呢?又有谁愿意用这样不干不净的人呢?”她一口气干了杯子里剩下的啤酒,伤感地说,“我适应了酒吧里的环境,这里的环境也适应了我,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尽管生活有太多的不如意,我们都就应该勇敢的面对,”施小月鼓励说,“只要对明天抱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自己才是。”
说完,她握住她的手。敏敏沉默一会,抬起头来。
“或许吧,”她说,“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你一样开一个手机店,过普通人的生活。”
“会实现的,我——”施月说。
她的话还没讲完,酒吧的领班在吧台的另一边呼唤敏敏过去。
“我得得过去,来客人了,”敏敏说。
施小月点点头。敏敏站起身向包厢走去,迈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说:
“小月,记得常来看我哦。”
“我会的。”施小月承诺说。
四五个男人站在走廊上,他们刚刚的饭局没有喝尽兴,又来酒吧补上一席。敏敏匆忙地跑到客人身边,一边灿烂地笑着,一边把他们引向包厢。一个男人把胳膊搭到她的肩膀上,她没有挪开。
转过头来,施小月独自坐了一会,喝干杯里的酒后,把敏敏的单也买了。她多么希望她能够离开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却不知道如何去做,看着她的背影,她总会莫名的有一丝心酸。
读者对她的命运会有怎么的感触呢?会不会也与施小月的心情一样呢?后来,她找到了一个机会,让她走出命运的魔爪,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