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傅王叔》
王叔是种植基地资历颇深的技术员(也是老板的大姐夫),我在他手下学习,每天背着照度仪跟在他身后,穿梭在7个大棚测光,测温,测湿,调节棚内的设备和观察苗床病虫害,记录生长周期,学习怎样配肥、催花…工作内容看似重复又枯燥,却很能让人静下心来,整天也过得很充实。他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很好奇,意想不到,一个20出头,应该很爱美的女孩,愿意从广州那样热闹的大城市,来到深山中过清修般的生活,在山里没有同龄人来往,日复一日面对着一大片植物,其实当时我对当地的生活环境是有预感的,我很清楚,在这里不会有物质上的丰富享受(没有大商场的连锁店,美食、和玩乐的娱乐设施、不能住好的房子),但这里四季分明,有青山云雾缭绕,成群的白鹭和绵延的大片稻田、竹林,附近房屋的炊烟也充满烟火气息。
在基地,我除了学习,主要负责盆栽植物成品出货,广州批发档口的订单下来后,就安排棚内挑货打包,包好清点完,叫货车装走开单交接。有些货,本基地是没有的,要带着量板去周围基地拍照拿货,王叔经常骑着电车,载着我奔波在各基地看货拍照。
基地在封山育林区的村寨上,离当地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那里,去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附近没有班车,当地人出行,主要靠摩托车和电车,在工作下班和休息之余,我最大的乐趣,是和妹妹一起去基地附近的山上看野生兰花和蘑菇。还有就是看资料学习种植和化学知识,资料是王叔提供的,我没有相关的知识背景,一切都是零基础,涉及到专业知识,他总是不厌其烦指导帮我解说,因为孩子在县城上学,他经常在县城和基地之间来回,出于好心,会顺路帮我拿一些快递,偶尔会买一些烧烤、肯德基的炸鸡腿,可乐给我。我很诧异,他说小孩不都是喜欢吃这些嘛,你人生地不熟,也不会骑车,没法去更远的地方,吃点好吃的,就不会郁闷。那时我对这个淳朴的师傅,内心是充满感激的,他常年对工作的全心投入,和严谨细致的工作态度,也让我心生敬畏。
原本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在不断学习和提升工作能力中简单平静度过,已经远离了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回想起来,都还是觉得自己愚钝,脑子不够灵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基地又何尝不是呢?
因为工作需要,王叔一天多数时候都是单独和我在一起,久而久之,基地里开始有一些传闻,这些话开始传到了王叔妻子那里,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见着我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在我忍受不了去质问她的时候,她索性来了一个大爆发,先是指责王叔因为我是年轻女孩,所以对我很热心帮助,又是拿快递,又是买东西,像佣人一样做这做那。后是嘲讽我其貌不扬,实质是狐狸精,让她家三个男人都围着我转(我的老板、她的儿子、王叔),她这么判断的依据是:1、老板有一天出门单独带了我去,我坐在了老板的副驾驶。2、她的儿子为了追我,经常趁送货到基地的空隙,给我买很多东西,把我不要的辣条,又转手送给了她,且是开过袋的,她坚定认为是我吃过不要又给她。3、王叔经常帮我。那天她情绪激动到坐到地上哭,边骂我贱人,边说要杀了我(她有犯罪前科,监狱释放后在基地料理琐事和做饭)。我听完她这些抱怨和指责,只觉得无奈,知道她当时也听不进我解释,想到手上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便没有多理会她。往后那几天,她一直跟在我身后咒骂我,要求我发毒誓不会和她家三个男人有任何牵扯,这种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我怒不可遏跟老板告状说了前因后果,要求他约束他的姐姐,并且要当着基地所有人的面和我道歉,让他们知道真相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姐姐原本就是一个性格张扬跋扈的人,老板多次劝说无果,她依旧我行我素,不断辱骂我,到后来,导致我没法正常工作,我异常煎熬。她口中这三个男人也因为没办法真正管束她这些行为,觉得愧疚,纷纷表达歉意和宽慰,当我又开始恢复上班之后,她依旧每天跟在我身后,王叔每次把她拖回家,俩人总免不了一番争执,基地也不复往日的平静,经常鸡飞狗跳,我也成了众矢之的。
因为厌倦了之前办公室里一众同性的精明算计,遂想找个平静不易生是非的工作,而现实又一次打了我的脸,我不断反思,小心谨慎,在基地,我从不化妆打扮自己,不戴首饰物件,穿着朴素,少与人搭话,原以为也足够低调,能保自己清净,却还是要遭一番猜忌和纠缠 。她在意的那三件事更是乌龙,老板那天只带我出门,是因为他刚拿下附近山寨的一块地,安排我准备了很多文书,我只是他的助理,至于为什么坐副驾驶,是出于礼貌,以前在学校上礼仪课,老师提到过,当车内只有两个人,乘坐人为表对驾驶人尊重,应坐副驾驶,坐后排有把人当司机之嫌。她的儿子和我在广州批发档口就已经相识,是同事,虽然他确实对我表示过好感,也经常买东西给我,但那些东西都被我拒绝后又分给了他的两个堂妹,那包辣条是他要留着吃,拿去吃了,并不是我吃完剩下的。王叔对我的照顾,是念及我曾经在他的家乡念过书,他离家多年,对我有些亲切感,再一个他是师傅,我是他的徒弟。这些事情原本是合情合理,在另外一个人的角度,却被曲解,并臆想出各种龌龊事。
在种植基地工作的这段经历,带给我的体会,有正面的,也有像如此负面的,这件事让我在为人处世上有了更多见解和思考,自那以后,我变得更谨慎,有了更多界限感,在和异性单独相处的时候,或者有很多异性和周围人的时候,也会注意避嫌,不会多言语搭话,会刻意保持距离,坐车也会坚持坐后排。
这样谨小慎微,不是夸张,而是我终于明白,人和人看事情的立场、角度,实在太不一样了,如果遇见有心人误解,对于自己来说,是没必要的麻烦。我因为涉世未深,为人处世上过于简单粗放,那时还是孩子似的心态去与人来往相处,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把我当成了假想敌,如果她要针对我,以我当时的心智,我确实无计可施,她让我意识到了人的复杂,同时我又觉得可悲,中年女人的世界里,除开麻将桌,就是围着男人转…
最重要的是,这段经历告诉我,不要去家族企业上班,里面的隐晦,不是我可以若无其事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