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杭州城飘着细雨，运河两岸的灯笼在雨雾中晕开团团暖光。蓝语嫣独自站在天工阁顶楼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块拼合完整的鸳鸯佩。三个月前京城那场风波，最终以漕运总督"暴病而亡"、王书办流放边疆告终。而今日刚到的捷报还摊在案头：太后亲赐"天下第一织"的金匾，不日将悬挂于京城天工阁正门。
"姑娘看灯怎么不带丫鬟？"
熟悉的嗓音惊得蓝语嫣手中茶盏一颤，几滴碧螺春溅在袖口的回纹绣上。徐墨白不知何时已立在门边，一身素白杭罗长衫被雨雾打湿，贴在肩头显出几分清瘦。他手中提着盏琉璃宫灯，灯面上绘着比目鱼，烛火摇曳间，鱼鳞折射出七彩光晕。
"徐公子不是说上元节后才回杭州？"蓝语嫣接过灯，指尖不小心擦过他冰凉的手背。灯柄上缠着银丝，勾勒出个残缺的"木"字——与那把黄铜钥匙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来讨债的。"徐墨白从怀中取出半块羊脂玉佩，玉上"徐"字刻痕清晰可见，"当年令堂退婚时，可是收了我徐家传家宝的。"他目光落在蓝语嫣腰间，那里正挂着周家退回的那半块。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打在瓦片上如珠落玉盘。蓝语嫣将两块残玉拼在一起，"咔嗒"轻响，严丝合缝。更奇妙的是，玉佩内部竟弹出个精巧的暗格，里面藏着张泛黄的婚书：蓝氏女与徐氏三郎，永和九年立。纸角还粘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依稀能辨出当年颜色。
"现在..."徐墨白突然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个紫檀木匣，"该物归原主了。"匣中金凤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凤嘴衔着的明珠正是那夜在漕船遗失的明月珰。更妙的是，珍珠表面用金丝微雕着《璇玑图》的片段，需对着光才能看清。
运河上突然传来喧天的锣鼓声。最大的那艘灯船正缓缓驶过天工阁，船头立着崭新的金匾，"天下第一织"五个御笔大字在雨中依然金光夺目。船尾几个工匠正在调试机关，忽然"砰"地一声，无数烟花从船舷两侧升起，在夜空炸开绚烂的花朵。
"徐三郎。"蓝语嫣突然拔下束发的银簪，任青丝如瀑垂落，"你会绾发么？"
徐墨白起身接过簪子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尚未痊愈的伤痕——是诏狱铁链留下的印记。他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整理最名贵的丝线。簪尖挽起发髻的刹那，远处灯船上又一轮烟花绽放，照亮了窗前两道渐渐重合的身影。
案上的账本被风吹开最新一页，墨迹未干的记录写着："上元节，与徐记茶行合并，注资二十万两，京城、苏州、杭州设分号......"
雨不知何时停了。明月破云而出，将相依的剪影映在窗纸上，宛如一幅刚刚织就的鸳鸯锦。而那只琉璃宫灯仍静静燃着，灯面上的比目鱼在烛光中游弋，终于成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