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生日

      元旻走到了村口，一阵风卷起沙尘迷了他的眼。从刚开始被这种疾病的现状所震惊，到如今发现自己的力量太小了，没办法改变什么，他 陷入一种虚无状态。每周他用大部分时间去做随访，可是基本没有人按着规定去服药，有的人得着病还是娶了老婆嫁了人，生孩子也没有落下。他向老师说过，老师笑笑，让他继续干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想其他的事。

      路过河边的时候，一群孩子在水边嬉戏打闹，还有一只黄狗在刨着水。元旻看了看，记起其中一个孩子和那只黄狗他见过。他姐姐现在应该正在上学。元旻没有再耽搁时间，去了村里的两个病人家中，情况如他所想，甚至更差劲。只要没有症状，没有人按规定吃药。一个病人他老婆最近怀了孕，元旻再三劝说注意事项，病人和家人毫不在乎。

      元旻从病人家出来后咂咂嘴，看看昏黄的天色，不知道该做什么。想去村长家给他说一声。却突然看到那个带着黄狗的小孩子磕磕绊绊地往家跑去，元旻跟了两步，看到屋门用大锁锁着，小孩熟练地和小黄狗从墙边一个小洞里钻了进去。元旻疑惑，姐姐在上学，大门锁起来，难道韩贵不在家吗？留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家怎么能放心。

      村长也是一脸阴霾，但还是客气的回应着元旻。元旻听到过很多事情，但他知道他只是个小医生，治疗病人以外的事情不能也不应该去干涉。但他忍不住问了村长：“村长，韩贵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贵？”村长叹了声气“从蕾妹去世后，他就没有露过面。他本来就是个拧巴的人，过段时间我再去看看他。”

      元旻还有很多疑问但他没有再说，和村长告别后他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老师的办公室，登记了随访点内容，翻了村子的病人信息登记，看到了韩贵。韩贵家并不是韩贵第一个得病，而是他带老婆去卖血时蕾妹先感染的，因为之后站被取消，韩贵也没有再去。但韩贵那时并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他还在想着生第三个孩子，便从性得了这个病。元旻继续翻着资料，看到了常光和常明的信息，突然发现常明和他是一天生日，也就在下周三。元旻若有所思，关了办公室的灯，往宿舍走去。

      常光最近要想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常明每天衣服都是沾满灰尘，边角还被水打湿。她此时当然也意识不到这件事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后果。

      常明每天跑去玩的人里只有一个大孩子，而这个大孩子没有去上学的原因就是他是个傻子。傻子非常听别人的话博取别人一笑，以此能换到玩伴。村口的河边是他们常去的地方，因为水浅也在村口，总有人能路过便都不在意。也不知是谁提的，要大家去下游玩，常明想着只去看一下就回来，不会让姐姐发现。到了下游，大家怂恿傻子去探水深浅，傻子毫不在意，脱了衣服就往下跳，总有人喊着 让他往里走，傻子毫不在意，在到达三分之一的位置时突然跌了下去，随即扑腾出水花，大家哈哈大笑。过了十几秒后都觉察到了不对劲，胆小的已经跑了回家叫大人，也有人试图找点工具拉他出水。阿黄叫了几声跳入了水里，常明有点急了，脱了鞋下水，想把阿黄拉回来，谁知越走越深。

      元旻听到呼喊声时正骑着自行车路过，看到河边几个小孩子在哭喊，赶忙停了车过去，看到河中央一个大孩子抓着一只黄狗。旁边的孩子赶忙拉住他说水里还有一个人，已经不扑腾了。元旻赶忙跳下水，潜入水里。把两人一狗都拉了回来。常明的脸已经憋青，元旻赶紧给他做了心肺复苏，随着水被吐出，常明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呕吐恢复了意识。元旻松了一口气，看着村里的大人们也都过来了，和他们交代了两句，随后都把各自的小孩带回了家，元旻把常明背了起来，提起东西准备把他送回家。

      常光像往常一样回到家，打开门时没有看到明明让她觉得不对劲，她不停地喊着明明，没有一丝回应。她总觉得明明在和她玩捉迷藏，可是真当翻遍家没人后让她几近奔溃，脑袋突然停止了转动。这时她听到门口的响声，还有阿黄窸窸窣窣的脚步。元旻背着明明走了进来，常光看着面色青白的明明害怕得说不出话。元旻大致给常光说了下情况，常光来不及想其他，赶忙把他领到房间，把明明的湿衣服都脱了下来，用热毛巾擦拭后捂在被窝里。常光看到这时元旻打量了一下屋内四周，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常光知道元旻在疑惑什么，一个没有再问，一个也避而不谈。小孩子不一会就恢复了活力，下了床，又继续去找黄狗，只是比平时多了一份安静。

      元旻想起带来的东西，赶紧拿了过来，一个方形的纸盒，给了常光。“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吧，特别巧，我也是今天生日，这个给你，给他过个生日。”

      常光疑惑接过手里的纸盒“今天不是，我爸为了方便就今天去报的生日。”

      “啊，这样…没事，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就当我们大家一起过个生日不好吗？”

      常光看了看元旻“你吃晚饭了吗？”

      “没事没事，我回去对付一下就好了。”

      “那我们一起吃点，家里没有啥东西，下点面可以吗？”常光问道。

      “可以可以。那我…就不客气了。”元旻哈哈笑着。

      常光手脚麻利地和了面，烧了水，拉了面，呛了葱花和辣椒。元旻望着火光照映下柔和的侧脸，想着这个女孩到底自己背负着多少东西。常明偎在元旻身旁，两人一起拆开纸盒，拿出蛋糕“哇！”常明惊呼着。元旻把着常明的手划着火柴，点燃蜡烛。常明开心得抱住他，元旻心底腾起一股暖意，这个残破的地方，可怜的姐弟居然给他带来了一丝家的温暖。欢笑声穿破这个小村子漆黑的天空，在这片天空下，还有一个人惦记着元旻，医院的保安认得那个漂亮的姑娘，她是元医生的女朋友。

      “叔，元旻还在办公室吗？”姑娘客气地问着保安。

      “我今天没见到啊，他好像去A村了吧。”保安笑着答到。

      “他今天不用去做随访啊，宿舍没人，这也没有吗？而且今天是他…”姑娘自言自语。

      “那我陪你进去找找他吗？”保安大叔说到。

      两个人来到办公室楼下，看着黑黢黢的大楼矗立着，何春梅心中一个美丽的肥皂泡啪地一声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