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回首的一年(二)
在忐忑不安中,一系列的检查检验结果出来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所有的侥幸幻想都破灭了,现实冰冷而残酷。不记得有多少次我在询问医生病情时哽咽难言,有多少次趁孩子休息时我站在病房外任泪水流过脸庞,等情绪平缓时再故做轻松回到病房。
我的孩子,一直还在憧憬着补课提升成绩的快乐,如此重创,她如何能够承受得住?我们希望一点一点地、慢慢地让孩子了解她的病情,让她有个接受的过程,于是,每天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每次看到有医生可能要进病房,爱人都会提前到病房外,叮嘱医生不要在孩子面前透露病情。
我们一遍遍地告诉孩子:你是我们的宝贝,对我们而言,你是我们的全部,不管多少金钱、财富,与你相比,都只是泰山下的一粒微尘。休学是肯定的,为了减缓休学对于孩子的冲击,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孩子灌输:人生很长,一两年的延缓停滞对人一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移植是我们的第一选择,做出这个决定的时侯,我与爱人最先考虑的是费用,没有想到,在曲折的求医救治过程中,费用反而是最好解决的问题,无非是借或者贷、欠债付利息而已,在这个过程中,我所有的无力、绝望都与钱没有任何关系,十个月过去了,当初的恨早已被理性替代,但是对于人性的认识却是我50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深刻。
常规治疗从输血开始,没有想到,常规治疗的第一步就异常艰难,仅仅只正常输注了一次,孩子就血小板过敏了。刚开始我们与医生都没有太在意这次过敏,医生也说血液制品患儿过敏是常见现象,没想到后续连续两次输注都无法成功,孩子严重的过敏反应使我们与医生越来越认识到问题的紧迫性,到最后几次尝试时,护士会事先在病房备好急救设施,主任医生、主治医生、管床、护士等会在孩子病床旁围一圈,紧张观看输注情况,尽管如此精心准备,每次的尝试都会在五分钟左右就被叫停。配型还没有开始,输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每次输注失败,科室主任都会把我叫到办公室重述一遍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无法输注再加上确诊之初对病情的恐慌,我内心越来越沉重。
在准备移植之初,为了更准确地了解病情,更谨慎地决策,爱人去北京儿童医院寻找国内知名专家进行了问诊,也曾考虑过去北京进行治疗,但是并没有很坚定,即使最终去北京,最初的设想也是输注一次小板,然后在医生安排出院等待配型过程中,在家收拾好东西做好充分物资准备再去,没想到小板过敏这么严重,在最后一次输注失败后,医生建议我们直接救护车去北京。
于是,我和孩子在除夕的早晨,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乘着救护车住了15天院,又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救护车送到了河北,我只有除夕离家时穿着的衣服,这身衣服陪着我从山西到河北,脚上的鞋子开裂了、脱线 了,我穿着开裂的这双鞋,在病房照顾孩子、骑着从病友手中购买的不知几手的电动车,在保定陌生的街道穿梭,买菜、做饭,这种形象有多么狼狈与邋遢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完全顾不上在意它,尽管我以前即使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是现在这种样子,我的内心每天都被孩子的病情牵扯着,与孩子的生命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