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爹来到后院的粮房里,左看右看巡视了一遍,这里他每天要来看几次,看着这充盈的粮房,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靠着东墙是一溜四个大粮囤,每个粮囤里都是满满的小麦,玉米。房梁上依次悬挂着一溜铁丝钩子,入冬以来套下的野兔,野鸡,吃不完都在这天然冰箱里挂着,已经足够给儿子办婚宴用了。这都是天赐之物啊,现在都讲究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谁家的婚宴可以有这些?老魏我就是独一无二了。
正在魏老爹洋洋得意的时候,就听到有“沙,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他知道是八十多岁的老妈妈来了。赶紧退出粮房,即将关闭的门缝里陡然多了一根木棍,魏老爹回头看看老太太,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最怕老太太来到粮房,老太太来一次就骂他一次,弄得他心里很烦闷。
“把门打开。”老太太没有一颗牙的腮帮子塌陷下去了,说话有些听不太清楚。浑浊的双眼虽然被松弛下垂的眼皮部分遮挡,但是依旧露出不容抗拒的威严。魏老爹顺从地把粮房门推开,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迈过门坎走了进去。
“你看看,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让我说啥好呢?这些生灵都是天地造化,他们和人一样都是万物之灵,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样猎杀会遭报应的。”老太太拐杖跺着地,喋喋不休的说。
“报应,报应,你就说报应,它们生来就是让人吃的东西,羊吃草,狼吃羊,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魏老爹不服气地怼道。
“羊吃草,狼吃羊,狼天生就是吃肉的东西,人生来就不是吃肉的动物,以前吃野鸡兔子那是吃不饱肚子,现在那顿把你饿下了?”老太太不依不饶地问道。
“行了,行了,你吃素,还要求别人也吃素?”魏老爹不以为然地说。
“你就造孽吧,我积下的阴德早晚会被你败光的!”老太太叹了口气扭头走了。老太太多年来都在老二家住着,就因为他老是打猎,老太太不愿到他家里来。
魏老爹随后关了粮房门跟着离开,厌恶地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摇了摇头,朝西厢房走去。他不记得这是老太太第多少次唠叨了,她总是反对魏老爹打猎,几十年前就开始吃素了,说是为了给子孙积阴德。老太太是个接生婆,在方圆十几里地受人尊敬,由她接生的人少说也有好几百了。谁家媳妇怀孕了,经她的手一摸,就知道是男是女,胎位顺不顺一摸了然于胸。记不清她化解了多少危机,救下了多少产妇和胎儿,都说她是菩萨转世。对于她说的话,魏老爹从来不放在心上,打猎几十年了报应呢?我老魏还不是两个儿子三个闺女,人丁兴旺。
魏老爹抬腿盘坐在炕上,拿起报纸卷了一支莫合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经过气管从肺部九曲回转,从鼻孔里缓缓冒出来,他惬意地斜倚到被子上半眯着眼睛,计划着儿子的婚事。小女儿头上裹着毛巾,把野鸡毛插在头上学唱戏的样子,跑来跑去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
魏老大是傍晚回来的,他戴着兔皮帽子,兔皮手套,鼻子冻得通红,胡茬子上都结了白白的霜。进屋之后他跺着双脚,擤了一把鼻涕抹到鞋底上,嘴里骂着鬼天气,凑到了火炉旁烤火取暖。嘴里直嚷嚷“饿死了,赶快做饭。”
“你在小琴家没吃饭?”魏老爹半睁着仅剩的一只眼说。
“还吃啥饭呢?她妈唉哟呻唤的抱着个汤药碗,小琴逼脸拉地个球鞋底似得,看得都是个难受劲。他哥走出走进地抱着个干馍疙瘩,憨水流的半胸膛。”魏老大气咻咻地说。
“他爹呢?家里就没个懂事的?人家大老远去了,好歹也没有空着手,稀稀稠稠总得给碗饭吃吧!这都啥亲戚。”魏老爹气得嘴唇直哆嗦又问道,“没说定日子的事?”
“说了,他爹在被窝里躺着哩,他说结婚的日子必须三家商量好才行,他一家说了不算。”魏老大这会好像才暖和过来,说话嘴皮子灵活了许多。
“有这句话就行,明天去找你舅舅,看来要把三家人叫到一起,当头对面说,免得到时候谁来个说话不算数就麻缠了。”魏老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种事真的发生过。有两家商量好的换门亲,说好的一家先办婚宴,第三天另一家接着办。谁知道到了第三天去接亲,他家的丫头找不见了,最后两家打锤嚷仗的弄得鸡飞狗跳墙的。这一次是三转亲,更不好协调,必须有个万全之策才好。
魏老爹打定主意,明天去找娃的舅舅,说啥也要争取到自家第一个办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