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八月——爷爷的病

八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在眼前发生了,我们家里的“百面手”爷爷突然病了,我的生活也从天堂到了地狱,有情感上的,也有生活上的。

往常的爷爷,在家里忙不下来,做饭、洗衣服、维修家里的东西到家里的事情,事无巨细件件操心,对于这样的健康活力能干的爷爷我已经习以为常,这也是我眼中的爷爷形象。生病期间的爷爷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每天捂着肚子,脸色很难看,那几天有时候会很虚弱地交代让我做饭,然后他就回房间躺下了,做好饭让爷爷吃他也只是勉强吃一些,然后说自己肚子涨的难受,实在吃不下。

半夜的时候,听见奶奶和爷爷的交谈声、奶奶忙乱的倒水声和窸窸窣窣的找药的声音,我可以明显感觉到爷爷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那几天每天早上,奶奶冒着雨带着爷爷去一个小诊所输液,爷爷的病情似乎并不见好转,知道有一天,听奶奶说爷爷已经出现了小便失禁的现象,我才立刻意识到爷爷病情的加剧,爷爷专门叮嘱奶奶不要告诉我他小便失禁的事,心理酸酸的。

不由地想起了《霍乱时期的爱情》中所描写的老年人和老年生活,他们从年轻时候的体面、健康到逐渐出现老人的气味、身体的变化、病痛对尊严的践踏然后到终其一生,觉得时间才是最残忍的东西,像月相一样,圆月是短暂的绽放,然后就走向了不尽的残缺,多像人的一生啊。老年人,疾病和年龄让他们不得不放下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去忍受大小便失禁的苦恼,多么的残忍。

随着爷爷小便失禁的出现,爷爷隔一会儿就要去厕所,然后肚子也越来越胀,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憔悴。我每天看着爷爷的变化,把这个问题和妹妹商量,在他的子女的共同努力下,最后终于劝服了奶奶让爷爷去医院检查,对,在爷爷看病这个问题上最大的阻挠者竟然是奶奶,奶奶是一位乡村医生,年轻的时候在村里的卫生所看病接生,她对于病有自己的治疗办法和吃药选择,这是好事但同时也带来了她的固执和坚持,她认为爷爷的病她最了解,让爷爷按照她的方法吃药输液,爷爷最初几天也是相信奶奶的,毕竟这么多年也是这样度过的,而这一次,奶奶病没有治好爷爷的病,但是她的自尊并不允许爷爷和我们说出来事实。

在家人的轮番劝说下,奶奶终于松口了,但是还是不断强调自己前期的努力对于爷爷的病情起到了作用,这是一个老人的骄傲和坚持,也是一个女人对自己在家庭中所起作用的捍卫,即使是错的她依然要坚持,这是她的尊严和底线,不容撼动,只是在这个时候多少有些让人无奈。而这边,爷爷早就被策反了,换好衣服准备去医院检查。果然,到了医院,医生责怪家人不早点就医,肚子胀,尿频尿失禁已经影响到了肾,当天爷爷检查完就被安排住院了,在医院里,通过手术和导尿让爷爷的症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和改善,奶奶在家里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倔强,我们只好顺着她说,承认她的伟大作用,也隐晦地表达了老人有病应该及时就医的看法。很多老人,不只是我的爷爷奶奶,他们对于医院总会一些抵触的心理,医院的各项检查让老人觉得劳民伤财,他们从心底不相信医生,更多相信的是保健品和各种神药。其次也是心理作用,他们认为去了医院就代表着要面对生命逝去的恐惧和丢面子。

在这件事中,最滑稽的是爷爷的有些儿女,她/他从没有让他的爸爸省心,到了爷爷生病的时候,到了我们坚持要送爷爷去医院的时候,有些人反倒成了“圣人”,听从老人嘴里所谓的“病情不严重”,说要尊重老人的意愿,他们不想去医院就别让他们去。第一次看到他/她对于自己的父母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听话和顺从,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对父母的“尊重”竟然是在这个场合诞生和运行的。

回首八月,一片荒乱,以至于九月在海上观音处拜谒的时候,看到一位观音前写着“平安喜乐顺遂”,那一刻,作为神灵的敬畏者而非追随者,我深受触动。历经八月一劫,才深感平安健康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希望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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