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羞凄笑道:“同来众人见太威死了,作鸟兽散,回去后将太威身亡的消息告诉了老族长。父亲打死了人,晓得逃不了干系,便想带着母亲与我逃走。然而母亲深怀重甲,不能长途颠簸。当日,母亲说有着身孕,那帮人再狠恶想来也不会将她如何,力劝父亲带着我逃离村子。呵呵,母亲太过善良,从来都把别人想的那般美好。”
离羞道:“父亲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采纳了她的建议,带着幼小的我逃出小狐山。后来,老族长果然派人来家里寻人问罪,一行人将我母亲带走了。”
离羞语态柔和,这些往事从她口中娓娓道来,有条不紊。
子休听闻离羞的母亲被抓,心知铁定没好果子吃,怯生生问道:“那,母亲......”
离羞颤声道:“母亲被抓后,任凭他们如何逼迫,宁死不肯说出父亲逃走方向,最终......最终不堪其辱,自杀了。”
子休听离羞说得凄惨,不由得暗自叹息。想到她身世可怜,心生几分怜爱,问道:“母亲逝世难不成与你被称为“灾星”有什么关联么?”
狐美人道:“那些家伙逼死了母亲,又找不到我的下落。为了迫我与父亲现身,捏造谣言,说小狐山之所以山穷水尽,草木凋谢,都是我这个小“狐媚子”触怒狐神惹来祸事。这才会逼得母亲自杀,父亲出逃。”
子休暗骂道:“无耻”。
离羞道:“起初,父亲听到谣言,知晓他们搬弄是非并不相信,对那些人恨之入骨。直到有一次,我从睡梦中醒来,隐隐约约瞧见父亲正在烛光下与人对话。 那人红袍裹身,因距离远,不能看清长相。自我们逃出小狐山后几乎不与外人接触,此番来了客人,出于好奇就想听听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谁知一听之下,让我的心凉到了谷底。那红袍男子与父亲说,我是太威和母亲私通生下的孩子!说什么,因太威与母亲闹出间隙,所以那日想要将我带走。母亲不肯,于是厮打一起。父亲闻言怒不可抑,对红袍男子言语指责,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离羞顿了顿,又道:“父亲送走男子后熄灭了灯,同我睡到一处。那晚,我曾多次偷偷观察父亲,见他皱着眉头,眼睛盯着窗外发呆,我心中担忧极了。次日清晨,我与父亲去市集采物,碰巧撞见了同乡的史大叔。那史大叔幼时对我很好,每每捕鱼归来常会送我家几条哩!”
子休道:“那史大叔既与你家交好,问问他或许知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狐美人长叹道:“那时我还太小,哪里知道人与人的心隔着何止万重山岭。那天,父亲将我支开和史大叔聊了很久。聊完以后,他一脸呆滞,神情恍惚。回来的路上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心不在焉。到了晚上睡觉时,我将手搭在他的怀里,他......他居然将我的手甩了开来。父亲从小对我娇惯,何曾对我做出过如此举动。我一时生气对着他吼了几句。谁知,他转过身给了我一巴掌。当时......当时我的内心就像被万千刀片割碎一般,立时嚎啕大哭起来。”
子休听她说话语调颤抖,知晓她触动了内心的阴影,心中更加疼惜她。
离羞颤声道:“父亲听我呼号哭泣,心中烦闷,便将我锁在屋中,一个人出门去了。我平白无故被他打了一巴掌,又被锁在家中,登时觉得世界快要坍塌下来。我逼迫着自己赶快睡着,觉得这定是一场梦魇,只有睡着后才会回到真实的世界。谁想,那巴掌带来的回忆就像魔鬼似的追着我不放,根本难以入眠。于是,我从地面的毯床上爬起,一个人走到屋子的角落,双手抱紧自己蜷缩在那儿。我半睡半醒,终于熬到了第二天,父亲回来了。他带回点食物,没好气的扔给了我。
那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一瞬间,对他感到一丝突如其来的陌生。我以为他定是被施了魔法,心中暗暗祈祷,期望那个宽厚仁爱的父亲早些变回来。谁知,这些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父亲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恶劣,有时趁我不注意时能盯着我的脸观察许久。我内心惊恐不安,每当他开始观察我时,我便将头深深埋进怀里。某日下午,史大叔带着一帮人摸到我们住处,同来的还有那天夜里的红袍人。他们唤出父亲,不分缘由,将他捆了起来。那史大叔言道:‘你杀了人。老族长天天派人去村里寻你。一天天的,总等不到你的踪迹,他便命人加收大伙的税粮,逼我们交代你的下落。大伙念及邻里之间的感情,勉强支撑硬挺,希望这件事情能够不了了之。再后来,村里传出话来,原来你的女儿是太威与你妻子私通生下的。你的妻子因亲眼看见情郎身死,所以跟着殉了情。大伙越想越气,都说凭什么为了你家的丑事背负那么大的代价!今天我们绑了你,将你送给族长发落,也好求他免了大伙苛税。你......莫要怪我。’”
“那红袍男子也跟着道:‘那日在集市里无意中看见了你,寻摸到了你的住处。夜晚,我是好心相劝,告诉你妻子的不堪行径。你......你居然对我辱骂不止。我回去后碰巧遇到了见过你的史大叔。我们商量决定,为了村民们的安定,一定要把你给带回去。’”
“父亲没有挣扎,沉默不语。半晌,问了句,太威与我母亲的事情是真是假!那一刻,我才晓得,原来父亲对母亲产生了怀疑。直到那时,我心中的疑惑才被解开,父亲先是听了红袍男子的话语,心中产生了想法。后来,定是和史大叔的对话中确认了此事,所以......所以才会生出心魔,对我产生怀疑,才会情绪失控对我产生抗拒。”
虫雀熄鸣,月凉如水。
此刻,子休感到她的语气越来越失落,言辞越来越悲切。那道透过五彩轿的一丝月光,显的格外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