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出发的T116列车,在5月份把我慢悠悠地晃荡到了金城兰州。
这座西北要塞、丝绸之路重镇在春天焕发着粗犷的活力,中山桥静静地横跨黄河而桥面人声鼎沸,白塔山居高耸立而槐花飘香,黄河之水穿城而过而三炮台的茶香氤氲不断......
兰州有种神奇的魅力。在这座城市,只要吃上一碗牛肉面,便能开始生机勃勃的一天;只要在树荫下面走着,太阳再大也不觉得热;只要看了一场黄河落日,便能与历史共振;只要想到霍去病也曾踏足脚下的这片土地,便会觉得心潮澎湃。
兰州到喽!
话说兰州的一天从牛肉面开始。大街上的牛肉面馆无处不在,这感觉就像武汉的热干面馆子、长沙的粉店一样,牛肉面已经成为了兰州的底色与名片。但是要注意了,内地城市随处可见的兰州拉面并不是兰州牛肉面,据说一大半都是青海化隆人开的。假设你在兰州的牛肉面馆说来一份拉面,怕是会让店家哭笑不得。
火车下铺的兰州大叔听说我要住在中山路,便向我推荐了马有布牛肉面。出餐口放着一大盆红油辣子,大锅里的牛肉汤飘来香味儿。二细牛肉面一碗,单点牛肉一份,再来一碗醪糟,然后在正对着马路的桌子坐下,一面吸溜面条一面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用兰州话来说就是“满福的很”!吃完牛肉面我顺势加入街上的人群,准备往北边的中山桥走。
在非节假日的黄昏,中山桥依旧盛满观景的行人。作为黄河第一桥,它在2013年结束了通车的使命变为了纯人行景观桥,此后行人游客便可更专注地观看那亘古不变的黄河水自西向东流。
河面上间或有快艇驶过,扬起的浪花好久才消逝,远处河面飘来几个小黑点,仔细一看才知是羊皮筏子。黄河水远看是夹杂着泥沙的黄色,但若是顺着河边往黄河母亲雕塑的方向走,你会惊讶地发现靠近岸边的水其实十分清澈。有小孩坐在岸边的柳树上用脚去够浪花,浪花把一只迷你小虾冲到了石滩上,我惊讶于这来自黄河的小生命,捧起将它放归。
晚上7点,西北太阳还没落山,不妨坐在黄河边点一杯甘甜的三炮台,慢慢儿地等天黑。太阳将落未落,黄河远上白云间。别的地方要日落时,我总会觉得孤独荒芜,而兰州在日落时分却让我觉得充满了金色的希望,金色的黄河水、金色的羊皮筏子、金色的蒲公英,它们汇聚在一起编织了明天的梦。
太阳下山前黄河边活动很丰富。夜光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云霄,贫瘠的黄河岸边长出了稀疏的绿色,遛狗的、遛娃的、向河水投掷石块的、拿着手机直播的,还有在河边搓脚的。人类对水有说不清的依恋。我生长于被长江穿越的城市,那里的人会用各种方式靠近长江,最好玩的就是夏天去江里游泳,兰州人对黄河大抵也有这样的情结吧。
中山桥的末端连着向上蜿蜒的山体,顶部升起一座白塔,那便是白塔山公园了。伴随着浓郁的槐花香味儿拾级而上,然后止住脚步回头望,我发现城市亮灯了,然而天还是那种没有黑透的蓝色,中山桥的灯带间歇变换着颜色,嘈杂声远去,我突然想到2000多年前霍去病与李息曾站在这黄河渡口之上,而那渡口一步步长成了今天的兰州,不禁唏嘘不已。
逛早市绝对是了解一个城市的最佳方式之一。只要逛一次早市,我们对城市的饮食文化、时令食材、消费水平就有大概的了解了。在兰州,如果你时间富余的话可以到五泉早市溜达一番。
五泉老街早市在五泉山公园脚下。骑着自行车到火车站附近,然后沿着力行小巷走一段路便能看见新建的五泉老街清式牌坊。
早市在露天的场所,所有的摊位都敞亮地接受顾客的审视。8点钟的样子,牌坊口两侧就排开了不少小摊,这是五泉早市的“序言”。各样的时令水果、当地蔬菜、花花草草、鸡鸭牛羊肉看得我应接不暇,而且价格也公道:草莓8元1斤,羊角蜜、粑粑柑4元1斤,酥梨10元3斤,柠檬10块5个,酸奶3元1斤,韭苔4元1把,大葱1.5元1斤.....内地刚过季的香椿这边也有的卖,真有种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感觉。还有沙葱、槐花、百合等当地特色食物,都是别处见不到的。
来兰州之前我以为这里蔬菜水果匮乏,但去了五泉早市才发现我简直太无知了,它并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贫瘠甲天下的甘肃,查证后我了解到在中国十大蔬菜种植地中甘肃居然就占了两个。从肥沃的河西到温润的陇南,这片狭长的土地孕育了丰富多样农作物,而此刻你的餐桌上说不定就有来自甘肃的时蔬。
过了牌坊大约走50m,早市空间在广场处放开,这时可以看到很多敞开车厢的小货车泊在这里,老板们正热情地吆喝着。穿过广场往前走进一段羊肠小道,左边是有店铺的门面,右边紧靠着铁路轨道,围墙这侧是棚子搭起来的开放门面,左右店铺之间可供通行的宽度不过1m。若是早市人流密集时你碰上一个特受顾客欢迎的菜摊,那大概率是要堵住的。
我路过一家被顾客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水果小摊,小摊主卖草莓、粑粑柑跟刘家峡小柿子。早市那种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极易感染人,于是我在一片包围中杀出重围,买了1斤草莓、4个粑粑柑跟半斤小柿子,共花费16元。
如果说早市是食材的盛宴,那么夜市则是美食的天堂,夜间的兰州用灿烂的夜市描摹出一幅西北盛景。
从张掖路步行街走到大众巷夜市,再往南边还有正宁路夜市跟南关民族风情一条街,主城区大概3公里的范围内就密集地分布了这么多的夜市,可以想象兰州人民多么热爱饮食了。
兰州的夜市跟其他地方的夜市不同之处在于:夜市两侧的店铺多在白天开门,夜晚则闭门谢客。这时候便是流动摊贩的主场了,但推车并不乱,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地往远处排开,推车中间是食客行走的通道,推车内侧是自家支棱起来的露天座位。夜市上方有统一的照明,显得街道特别明亮,食物是否新鲜美味一看便知。在这一片光亮中,回民摊主们热情地招揽着来往的食客。
在兰州夜市里,各种兰州小吃乃至甘肃小吃目不暇接,烤羊肉、卤羊头、手抓羊肉、杏仁茶、甜醅子、老酸奶、炒拨拉......说不尽的美食在西北凉爽的夜晚尽情地挑动着游客们的味蕾。
撸一把占满干辣子的羊肉串,再来一杯放哈甜醅子奶茶,“烦事先放哈”,吃饱饭再去跟生活抗争。
兰州的历史也像黄河一般长。
始皇为防御外敌在此设立榆中县,汉王朝在这里兴建黄河渡口,后又将此改名为金城郡,寓意固若金汤的城池。自此,兰州作为西北重镇的意义就越发凸显。而除了军事防卫的意义之外,兰州还有一抹独特的人文底色。自汉代起,它就是连接东西方文化交流与贸易往来的枢纽——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今天我们虽已听不见丝绸之路上的驼铃声,但当我们身处兰州,如果走进甘肃省博物馆会惊讶于马踏飞燕、东罗马鎏金银盘、三彩胡人牵马佣等文物的精美,如果走进敦煌艺术馆,也会为复刻的敦煌石窟壁画而感到震撼。
而不论是甘博展陈的文物还是敦煌艺术馆复刻的壁画,这些丝绸之路上的珍贵遗存都为我们带来了2000多年前的历史回响:驼铃声声,多少商队循着张骞的脚步走在了这条东西交融的路途上。
当人们想去河西地区看敦煌石窟的时候,多把兰州作为一个过路点,似乎它并不值得花太多时间去逗留、探索,也算不上一个特地要去的旅行目的地。但当我去过兰州后,我深刻地感觉只有体验过兰州的美食、逛过甘肃省博物馆、在黄河边看过一场日落后,才能更好地理解兰州的地理意义,也才能更好地奔赴河西四郡——兰州真的值得逗留。
我在“步履不停 no stooping”记录城市漫步与旅途见闻,欢迎与我一起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