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去看了百鸟朝凤。
里面有这样一个镜头，唢呐师傅带两个徒弟到野外，问他们能听到几种鸟叫声。
两个小男孩儿歪着脑袋听了很久，然后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鹧鸪，山雀，黄鹂……四周是望不到底的绿色和湛蓝的天空。
散场的时候，我站在喧闹的大街，很多种车声混杂在一起，困住了我的耳膜。
我给哥哥打电话说，忽然很高兴，自己的童年都和哥哥一起在农村度过。所以知道很多植物的名字，和小动物和平相处，对大山和寺庙的菩萨敬畏，甚至知道每一朵花的小名。
他的笑声隔着电波传过来，嘲笑我的矫情和文绉绉，说他刚刚下班，在吃零食。
我听见他嚼着干脆面的声音，小时候的好多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脑子里面。
在与他相隔200公里的城市，因为姨妈的原因而腹痛不已的我，蹲在路边，准备去点一份双层吉士套餐，可乐换成热的卡布奇诺。
真是想念小时候。
如果是在农村，此时此刻的我们，早就洗漱好，躺在蚊帐里面玩萤火虫或者偷吃小卖部买来的零食，或者听着隔壁邻居家的猪不安分地拱来拱去的声音。
现在，唔。
覆盆子盖满的山野都被荒草覆盖了。一起打闹的小朋友结婚生子了。跟着我们满山野跑的老黄狗被炖汤了。
跟电影里很像的那群村民，那群年轻的时候有很多梦想和力气，以及很多谋生手段的村民，因为年纪的缘故，因为怀恋故土的情怀，固守着几亩田和一头牛，在一方天地之间艰难地孤单地单曲循环每天的节奏。
也许他正想到一句很可爱的话语，但是没人说，所以他自言自语，所以大自然听到了，所以动物听到了，所以山和水更加有灵气，更加生动，而人变得沉默而衰老。
但是工业革命浸淫下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永远都不知道。
因为死亡和消失，已经无足轻重了。
小时候的我们骄傲于我们与自然的相处融洽，骄傲于别人夸我们有灵气，因为我们记得每一条山路，认得每条山路上的杜鹃花，识得每个季节和对应的野花野果聚集地。
摆在现在，就有点尴尬了，强人所难的意思。
让一个小孩子去认识每一种花和每一种草，辨别每一种鸟叫声，如果是天生的，没有在浪费学习时间学到的，会被表扬被夸赞，但是在一旦把学习化学元素周期表的时间花在这种地方，会被笑话的。
但是你到了老年，去做这些事情，别人又会觉得你是童心未泯了。反正，就是要在壮年时期轰轰烈烈地有房有车过事业有成过，才可以有资格再去做那些不入流的东西，美其名曰，匠人精神。
以谋生入手，以谋爱入口，本就是不一样起点的东西。后人的评判自然是不一样的。
电影结尾，继承吹唢呐工艺的年轻人在师傅的坟前一次又一次地吹起那首百鸟朝凤，后面的路，他是会去城里打工，还是回去发扬唢呐艺术？
电影结束了，就什么都戛然而止了。
我们感动过，哭过，怀念过，还是要为了填饱肚子像狗一样去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
小时候的某个晚上，爷爷带我去看瓜，睡在瓜地里。蚊子很多，爷爷给我摇着扇子，一边呓语式地问我，长大想干啥呀？
我挠挠手心脚心，加上热得不得了，蔫蔫儿的，又带点儿负气的语气，说，要一直住在城里，没有蚊子，夏天不热。
真的做到了的此时此刻，我却倍加想念氤氲着暑气与西瓜味的夏天。
还有爷爷摇不停的蒲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