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盘山东麓,彭阳的梯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大地的指纹蜿蜒舒展。三月底的春风掠过黄土高原的沟壑,将山野染上一层朦胧的粉意——那是万亩山桃花苞悄然膨大的痕迹。无人机俯瞰下,茹河两岸山峦梯田的层叠曲线间,缀满星星点点的花骨朵,仿佛天女撒落的胭脂珠玉,与褐色的土地、嫩绿的草芽交织成一幅未干的油画,静待浓墨重彩的绽放。
走近桃林,枝头的喧嚣渐次清晰。花苞攒聚成簇,似怯生生的少女紧裹纱衣,只肯从萼片的缝隙间透出一抹淡粉的羞赧。有的已鼓胀如红豆,尖梢晕染着深绯,仿佛下一刻便要迸裂;有的仍是青玉般的圆润,裹着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宛如缀在枝头的微型灯笼。微风拂过,花枝轻颤,暗香如丝如缕,糅杂着泥土的湿润与青草的涩意,在鼻尖若即若离地游走,似春神指尖未谱完的旋律。
俯身细观,一粒花苞便是一个小宇宙。外层萼片如蝉翼般半透明,隐约透出内里花瓣的纹理——那蜷曲的瓣尖正奋力挣脱束缚,褶皱间渗出的汁液凝成晶莹的露珠,折射出虹彩。指尖轻触,绒毛细软如雏鸟的初羽,花托处却已蓄满坚硬的生机,仿佛能听见汁液在维管中奔涌的汩汩声。偶有早绽的勇者,两三瓣微张,露出鹅黄的花蕊,似婴儿半睁的睡眼,好奇地窥探着世界。
此刻的彭阳,是凝固的序曲,是爆裂前的屏息。每一粒花苞都藏着六盘山积蓄一冬的月光与霜雪,裹着茹河浸润的晨雾与夕照。待四月春雷乍响,这含羞的骨朵便将化作燎原的云霞,但此刻的欲放还休,恰是最动人的诗眼——正如黄土高原粗粝沟壑中孕育的温柔,荒凉与绚烂在此达成永恒的默契。
(文︱木易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