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村里不少人家都住在新房里,喜气洋洋的。赵红英没有串门,赵红建和赵红艳都出去串门了,看到别人家墙壁雪白,家具齐整,墙上挂着大幅的中堂画,姑娘屋里有明星挂历,十分羡慕。有人送了赵红艳一副旧挂历,赵红艳在家裁了两张,做了个漂亮的钱包,既得意又惆怅。
孙银花和赵文斌一有空就整家里的地坪,往底下填石头,石头都是他们俩早晚从河边捡着挑回来的。有人家把家里和门前屋后的场地都浇了水泥,晒东西方便,看着也气派。孙银花看着不动声色,也很羡慕。
慢慢来,她说。
除了好好地照顾两个女儿日常吃饭,把她们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她帮不上什忙。她希望她们能考上个什么学校。哪怕就在镇上医院当个打针的,边上小学里当个老师也好,脱产了,就不用和她一样从早到晚地累。
有时候她也很悲观,怎么这么难。红英学习那么好,考试就差那么一点,怎么就过不去。红艳还要差些,看起来也没有希望。红建还像不懂事一样,只顾自己。
哎,不试试怎么知道,会后悔的。可能试了更后悔。不能不走下去。
她还没想过赵红英要是考不起回家了怎么办,她避开了这个想法。就差了那么一点,下次肯定行。注意一点,也许多检查一下就出来了。
她太忙了,两个人种着六个人的田地。赵洪才家的田,种不了许多,给了他家一块种。这一块田,他家要替人家交公粮,还给一点余粮回去。孙银花算算,觉得不划算,请人犁田化肥农药都是钱,还要许多人工。赵文斌说,忙的时候有他们三个,多少能落到一点。
春天忽忽就过去了,夏天总是让人忐忑不安。赵红艳的预选考就落下了,差的就两分。孙银花没说什么,心里想过这样结果,还是有些失望。
很快高考,天气开始燥热起来,因为等待日子变得更长。田里事情很多,每天安排都很慢,做不完赵文斌都不回家,摸黑都要做完。月光下铡草插秧都干过,身上泥水汗水,蚊子嗡嗡地,巴掌拍着大腿屁股啪啪的响。
赵红建和赵红艳常常不耐烦。赵红英撑着不吭声,孙银花看着她晒得满脸通红,家里的事情都派给她,这样来来回回地,她在家的时间多些。
孙银花在插她家最后一块田的时候,赵红英的高考成绩下来了,差了一分。
那天,赵红英去学校看分数,她就心神不宁。她让赵文斌带着赵红艳去田里,她在家里干活。那几天家交给大女儿,她只会做她安排的事情,东西乱放到处都是,灰尘也多。她就收拾,把这几天衣服都再搓洗了一遍,女儿洗的衣服晒了软绵绵的,领口袖口还有汗渍油渍。
赵红英回来时,垂着头经过她身边。孙银花脸上的笑就凝固了,觉得眼前都是黑的,心如刀割,她手上的抹布捏着污水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