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孙银花比赵红英还绝望。在女儿刚回家的时候,她看着女儿的情形,不乐观。她也就不问,怕女儿心里难过,其实也怕自己心里难过。
分数出来后,她的心情也是坠到谷底,还像往常一样操持着家里家外的事情。晚上乘凉,赵文斌也没有去逛了,平时他喜欢搭个毛巾光着膀子去人多的地方听人讲鬼话。这天晚上就端个竹床躺在门口,叹气说,算了,这孩子没有那个运气。
孙银花拍着扇子不说话。她心疼女儿,也心疼这个家。要是运气不好,怎么先前那么顺,谁的运气又好过?
有人过来了,孙银花抬头,是队长赵文杰。赵文杰站在赵文斌的竹床边,怎么样啊,老大今年考的?
孙银花已经站了起来,把自己的竹椅子让出来,哥,坐,我家祖坟没有那个。
赵文斌也坐了起来,让赵文杰坐下,赵文杰坐在竹床上,说,祖坟是保佑男孩子的,女孩子要靠自己的。差多少。
说零点五,不到一分,怎么会有零点五呢?就是过不去。
说真的,这要是搁城里,就不用担心了,肯定有学校念,在乡下就没了。我想着是不是你家的成分不好。
那都好几代了,我可一点都没有沾光。
你家的大爷的后人,你们没来往?
没有,以前听说在芜城当官,现在不晓得。
依我说,问问去找一下,他们肯定有门路,找个学校读就行了,出来就是干部。这也算不得走后门,她分数够,也是亲属。
孙银花端了一杯茶放在赵文杰的旁边。
现在日子好些了,不愁吃喝不愁穿,不就想着把孩子盘一两个出去,这样孩子好,娘老在家也好。赵洪才给他老子寄钱呢。
赵文斌挠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么多年了,他要是认我们,肯定也回来看看,一点信都没有。
你不会去找么,你去求他们呀,家里人,就凭一张老脸去就行了。
赵文斌还是挠头。
之后,赵文斌不提这事。隔了两年赵文杰家的小女儿的考高中分数在重点线上的时候,他就去找了赵文斌大堂哥,花钱把女儿送进了中专。
过了两天,孙银花和赵文斌还在门口乘凉的时候,同村的赵文学老婆王桂花把扇子拍得啪啪响地来了。
孙银花不喜欢她,王桂花喜欢笑,人没到,笑声到了,她的笑声里总是少了点厚道,谁家吵个架,她也站那笑。
嫂子,你这门口风还不错呢,哟,红艳啊,端个凳子来。孙银花也就对小女儿说,去,端个凳子倒杯茶来。
赵红艳平时也喜欢晚上和小伙伴出去,过河那边有个人家有电视,人家老公是海员,家里人也大方,天天把电视架在门口放。这几天孙银花和赵文斌心情不好,看着两个小的吃饭都心不在焉只想出去窜就喝住他们,晚上还到哪里去?一个女孩子,漆乌麻黑地跟着人到处跑像什么样子。赵红艳只好乖乖坐在门口。
她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回屋先拎个凳子出来,然后转回身去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