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我用力按响车铃,惊飞了路旁槐树上的麻雀。风掀起校服下摆,车轮碾过满地槐花时轻快的颠簸让我恍惚,仿佛下一秒就会撞进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可后座上再也没有那双环住我的手臂了。
母亲节的秘密计划是从那个清晨开始的。我翻出存了半年的零钱罐,数硬币时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像在唱歌。花店玻璃橱窗里的康乃馨沾着露水,我踮起脚尖,隔着玻璃描摹花瓣的轮廓,却在数字牌前泄了气。最后抱回家的是一株带着泥团的幼苗,叶片间藏着米粒大的花苞。
拐过街角时车把突然猛晃。巷口横着辆卸货的三轮车,我本能地捏闸,却忘记后座绑着花盆。陶盆碎裂的闷响惊醒了整个午后,泥土在柏油路上泼出一幅抽象画。我蹲在狼藉前数花苞,三个摔掉了,还剩两个摇摇欲坠地挂着。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我在阳台上给幼苗换盆。新买的青瓷盆是赭色裂纹的,像妈妈熬中药的砂锅。自来水顺着指缝流进泥土,突然听见钥匙转动声——比往常早了整整两小时。转身看见妈妈倚着门框,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工装裤膝盖处蹭着大片墙灰。
那天夜里我摸黑爬起来。月光像融化的银子淌在餐桌上,照见妈妈枕着手臂睡着的侧脸,记账本摊开着,红笔圈出的数字旁写着"女儿生日"。自行车钥匙在掌心里硌出月牙痕,我轻轻把康乃馨挪到窗台,晨露正在叶片上凝结。
现在每当我骑车掠过那些熟悉的街巷,总会想起后视镜里不断后退的童年。槐花依旧纷纷扬扬,但车筐里开始装着新鲜的菜蔬,踏板上沾着菜市场的泥渍。某个转弯处忽然领悟,成长就像学骑自行车,当身后扶持的手悄悄松开时,我们便学会了在摇晃中保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