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日,星期二,多云。
今天先生公司的活动,远足马峦山,中午在山上的光背村农家乐吃饭。我六点起床,做一些出门的准备工作。
八宝粥是昨晚就炖在锅里了,我揭开盖子,看见红豆黑米糯米薏米花生米已相处甚欢,软糯粘稠,搁了糖,便是今天的早餐了。
七点出门,大约五十分钟后我们到达公司门口,与在那里等候的同事们集合,稍作休息,一队人马便一齐向马峦山出发。
开车上山,省了攀登的辛苦,少了徒步穿越的乐趣,然而,从车窗外迎面吹来的山风却是香香的,凉凉的,格外清爽。时辰尚早,远处山谷中的晨雾还没有散开,苍翠的山峰仿佛披着薄纱一般,飘渺迷人。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显得林间格外幽静。
早就听闻马峦山上有漫山遍野的橘子林和橙子林,然而车行在路上,只觉得满目葱郁快镜头似的,一页页翻过,来不及细细端详,已然失之交臂。
瑞儿问,为啥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呢?我说,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条盘山公路呀。是的,这条路相当狭窄,左面的护栏以外就是深不可测的山谷,强行超车会有危险。
路过一片低矮的树林,老乡介绍说,这是梅林,冬天来,可以见着梅花。过了梅林,偶见三三两两的枞树,挂着一只只小巧可爱的松果儿守在道路两旁。各种高大的植物巍然挺立,任凭喇叭似的牵牛花在它们身上攀附与纠缠,盛开成一片片紫色瀑布。路旁的绿色植被生机盎然,空气愈发地清新了。叫不出名字的野花这儿一丛,那儿一簇,恣意地生长着,无数只粉蝶儿在花丛里翩翩飞舞。
车在路上逶迤行驶,快一个小时了。这里离市区有多远呢?我正这样想着,忽然发现两个瘦小的身影。山羊!它们在一条弯弯曲曲的黄土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我赶紧招呼瑞儿:“快看!有山羊!”说时迟那时快,车子已经驶过去了。瑞儿扭过头,透过后车窗玻璃匆匆瞥了一眼。几分钟后,我们到达光背村。那个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都市,已经被我们远远地抛下了。
到达农庄后,瑞儿有几个小哥哥一起玩,自然开心得很。店家养着一只八哥儿,羽毛乌黑,嘴儿嫩黄。孩子们蹲在地上,好奇地凑近了看,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它竟然模仿得神似!孩子们喂它玉米棒,它客气了几番,到底还是吃了。
都说这鸟儿聪明,瑞儿想考考它,便问:“What do you like?”它疑惑不解。瑞儿又问一遍,它尖着嗓子气愤地回答:“啊呀!啊呀!”几个孩子被它逗得咯咯笑。
山风轻轻,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乡下果然令人神清气爽。不一会儿,男人们钟爱的“健脑益智”游戏——纸牌与麻将,便如火如荼地开张了。两张大圆桌,上阵的上阵,围观的围观,很有“关门吃狗肉”的快意。
听说这附近有一方古老的水塘,我们几个中年妇人便出了村,沿着进村的小路寻去。
这时候天阴着,似有雨要落。我们只管向前走去,任晨风吹乱我们的发丝,扬起我们的裙摆。一簇簇白色的单瓣野蔷薇开在路边,送来淡淡的甜香。
水塘终未得见,我们却享受了一场花的盛宴。一片片素净的小花儿,一块块碧绿的茅草地,一只只飞来飞去的粉蝶,像一张天然的织锦。一只蝶儿落在我近旁的花丛里,我刚蹲下,她害羞地飞走了。另一只飞过来,不等我对焦,它也从容地飞走了。她们大约是极不喜欢拍照的。
草丛里这儿一根,那儿一根,竖着无数猫尾一样的茅穗儿,有的耐不住风的催促,已飘飞起来。若是早来一个月,这洁白又柔嫩的穗儿定然紧紧地裹在茅草叶的腹中,细如针尖,它是我们儿时的美食呢。我们不由得聊起了许多年前的乡村生活,有一位姐妹对“打猪草”记忆犹新,看到一种熟悉的植物,便激动地告诉我们:“这是猪草!”她一路上感叹:“这里好多猪草啊!那时候天天上山挖猪草,挖不到,猪就没吃的;这里竟然满山都是猪草,可惜我早没有养猪了!”我们一路笑,一路走,露水打湿了鞋子也全然不知。
有人问,这是什么?一大串,红红的,娇小玲珑的,她那么醒目地躺在草丛里,默不作声,睁着精致的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它的美丽睫毛上全是亮晶晶的露珠,仿佛刚刚从清晨醒来。芽莓泡儿!我在心里唤了一声。她俏丽的身姿引得许多人驻足,这一株,和故乡山上的那一株,简直是一模一样!那来自初夏的一丝酸甜,象征着无忧的野果啊!
我拍了许多照片,乡间小路,拄杖而来的游客,蒲公英,马尾巴草,野花。我喜欢它们长在野外的样子,无所谓好看与难看,一棵植物活成自己的样子,就足够美。
马尾巴草,在我家乡,它还有一个特别多情的名字:妹妹哥儿。
回来的时候,在村口拍了这张蒲公英,背景是一片屋脊。那其实是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院墙因经年累月的雨水侵蚀长满青苔,一边已经坍塌。在金色的艳阳下,它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着自己的风霜。而这株蒲公英是新生的,去年的种子随风飞到这里,便在这里安了家。
午饭前,我沿着村前的池塘慢慢走,路边的青蒿长得一尺多高,密密匝匝,快要把路都封了。见我走走停停,似乎分不清南北,一群粉蝶儿殷勤地引路,跟随着它们飞行的路线,我来到了一片菜园。
菜园里的青菜长势正好,这个季节,空心菜、红苋菜、紫背菜正值大好年华,散发着青春的魅力。茼蒿菜正在美丽地老去,一大片枯瘦的手臂举着明黄色的花朵。我喜欢它们的样子,即使老去,仍保持着蒿的清气,菊的高洁。
这样一口古朴的水井,使这园子有了别样的韵味。诗人说,你的眼睛是一口井。而此刻,这老井真像一只饱经世事的眼睛,它有多深?倒映着什么?它在张望着过去,还是期盼着未来?只有风知道。
午后,我穿过村后的竹林,继续在花间徜徉。蜜蜂在耳畔嗡嗡地叫着,来来回回,采集着乡间的百花蜜。几只蜂箱安置在一个颓圮的院落里,只见紫色的牵牛花爬上高高的破落的墙壁,吹起紫色的小喇叭,养蜂人却不知去向。
两棵树,一胖一瘦,静静地长在路旁,细小的那一棵向着另一棵的方向努力地靠近。另一株张开粗壮有力的双臂迎接它,拥抱它。在它们脚下,盛开着数不清的小花,如繁星点点,如素面朝天。
这花儿形似野菊,气质恬静,我在这里流连忘返,留下它许多倩影,却不知它的芳名呢。这似乎说不过去。离去之前,我决定请教“形色”,一查,结果竟然是“鬼针草”!好骇人的名字!只因它的花蕊里面藏着暗器!
如此姣好的面容,竟然藏有暗器?看来,花亦“不可貌相”,美人耍起心计来,着实厉害呢!
然而,我还是没办法对它心生厌恶,既然喜欢,便一并喜欢了它的芒刺。
在蛙声里,我们整理行装,离开了光背村,返回罗湖。因为堵车,到家已是华灯初上。
2018年5月1日,写于返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