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的“仙诗”(一)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李白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李白人称“诗仙”,原因我想大概有两个。一是李白的思想深受道家影响,在诗词创作的时候经常会用到道家或道教有关的典故及词汇;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创作天马行空,思维极其跳跃,情绪飞扬流动,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这首诗就具备了这两个特点。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我本是那楚狂人,高唱着凤歌嘲笑孔丘;手持着绿玉杖,清晨离别黄鹤楼;不辞遥远攀登五岳寻找神仙,一生最爱深入名山游览。

楚狂人:春秋时楚国人接舆,孔子到楚国,接舆在孔子门外高唱:“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劝孔子不要在乱世做官,李白用这个典故,表示自己对时局的不满。绿玉杖:镶有绿玉的手杖,传说中仙人的器物。

前六句是引子,介绍了自己的性情和爱好,已经有点仙气了吧。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高耸的庐山挺拔在南斗星的旁边,九叠屏像锦绣的云霞一样展开伸张,影子落尽清澈的湖水发出青黑色的幽光。

秀:本意是开花,这里指庐山很高,像是开在南斗星旁边的花朵;屏风九叠:九叠屏,庐山的一景,山石重叠像屏风一样。青黛光:青黑色的光。

三句诗描写了三个高度,最高的南斗星远在太空之上,九叠屏在山上低于天空高于地面,山的倒影在水里,已经到了地面以下。这是李白思维的第一次起落。

“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金色的石门洞开,两座山峰高耸入云,银色的瀑布倒挂在三石梁上。

阙:皇宫大门左右的晀望楼,庐山西南有铁船峰和天池山,二山对峙,形如石门,李白将之比喻为“金阙”。银河:指瀑布。三石梁:庐山一景。

深入了地下的思维随着“金阙前开二峰长”又升上了天空耸入云端。紧接着,又随着瀑布回落下来。这是李白思维的第二次起落。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香炉峰的瀑布与三石梁瀑布遥遥相望,曲折的山崖重叠的山峰凌驾于苍天之上;苍翠的山峰与红颜的云霞在朝阳下交相辉映,鸟儿也飞不出广阔的天空。这是向天空仰视,思维有一次向上升起。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登上山顶看到壮阔的天地,茫茫大江一去不还;万里黄云在风中滚动,九道洁白的波涛像雪山一样流动。这是登高之后向下俯视,思维再一次向下降落。

这是李白思维的第三次起落。李白的思维就是如此跳跃,他能瞬间游走于不同的高度和空间,辗转腾挪三起三落。三次起落荡开的是上下距离,“回崖沓嶂”、“大江茫茫”、“黄云万里”、“白波九道”拓展的是水平空间。纵横交错,开拓出了无穷无尽的广袤空间。

中间十三句是第二部分,专门描写庐山的景色。气势雄浑高远,各种壮丽的景色层出不穷。这里有挺拔的山峰高耸入云,这里有飞速的瀑布一泻千里;这里有广阔无际的万里长空,这里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江;这里有黄云万里随风滚滚,这里有波涛九道白如雪山;这里还有“翠影红霞”色彩斑斓,这里还有清晨的太阳熠熠生辉。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我愿为雄伟的庐山而歌唱,我的兴致因庐山而勃发;悠闲的我照着石镜清净心神,谢灵运的足迹已经被苍天掩没。

石镜:据传庐山有一块圆石,光滑如镜。谢公:谢灵运,曾登过庐山。

在这如此壮观的景色里,李白的思绪飞扬,而一面石镜又使他清净下来。想起了谢灵运,那么伟大的诗人也逝去了许久,他的足迹已经完全淹没在苍苔里。为了冲破人生的束缚,与天地共存,李白动起了修仙的念头。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我要尽早服下还丹了却俗世情缘,修炼出琴心三叠的境界;遥望着仙人在彩云里,手持芙蓉朝拜着玉京;与汗漫约好在九天之外,愿接上卢敖一同去游览太清。此时的李白已经完全进入了仙境。

还丹:道家炼的丹药。琴心三叠:道家修炼的一种境界。玉京:传说中元始天尊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仙境。汗漫:无边无际不可知的境地,这里是比喻神仙。九垓:九天之外,极高极远的境地。卢敖:传说中的仙人。太清:道家认为天空有很多层,太清是最高的一层。

这十句是第三部分,描写李白的心理状态。此时李白受永王李璘的牵连,心情有些低落沮丧,因此他要进入仙境远离混乱的诗句和黑暗的政治。

这首诗波澜壮阔,情绪起伏跌宕不停的变换,把人们从雄奇壮观的人间美景带入了虚无缥缈的天外仙境,“诗仙”二字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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