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说的不是白娘子遇到许仙的杭州西湖那个“断桥”,而是丹东被美国佬炸毁的那个断桥。
五十年前我出差到丹东,顺便看望毕业分配在黄海客车厂的同学李恩明。傍晚,恩明两口子陪我去看断桥。被炸断的鸭绿江大桥像一个残疾人的躯体,斜梁断柱,满目疮痍。
1988年,国务院公布鸭绿江风光带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断桥修葺一新。如今的断桥,铮亮的钢铁桥架,平滑的桥面,熙熙攘攘的游览人群。断桥像一颗闪光的明珠,镶嵌在八百里鸭绿江上。
2018年,班上10个同学横渡渤海,从大连乘高铁前往丹东。60年重逢,泪眼婆娑。作为“压台戏”,离开丹东的前一天,我们结伴前往断桥参观。
建于1911年的“断桥”是鸭绿江第一座大桥,时值日本殖民丹东,后来又在北侧相隔100米处建了第二座桥。从技术上讲,造桥技术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为了大船通过,在桥的中部两个桥墩之间设计了桥身可活动的开闭结构。过船时,桥架象门一样开启,旋转九十度,船通过后关上。九个小齿轮带动一个4米直径的大齿轮,实现桥架做机械运动。
被炸掉的是朝鲜一侧的桥身,开启装置保留在中方一边,处于江中心断桥的前端。
“这么大的齿轮,当时是怎么加工出来的呢?”我望着涂了黑漆的钢梁说。
“不可能滚齿,也不可能插齿,可能是用铣刀铣出来的。”我们都是学机械的,对眼前的景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家热烈地讨论起来。
“这里有介绍,是翻砂做出来的。”恩明看到钢梁上的说明,对大伙说。
“小日本那时候就有这个铸造水平,挺厉害啊!”一个同学竖起拇指说。
站在断桥最前端,对岸的工业区尽收眼底,到处冷冷清清,与我们的开发区那种热气腾腾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桥断情不断,北侧的新桥上,通火车,跑汽车,川流不息。
“拉过来的是矿石,拉过去的是粮食。拉过来是买,拉过去是送。”恩明说,似有不平。
“改革开放以后,鸭绿江上下游又新建了几座桥,整个工程全由中方承担,连在朝鲜一边的引桥也是由我们建造的。”从明接着说。
“小兄弟嘛,唇齿相依啊!”我说。
“就像一家子,小弟蛮缠大哥!”恩明忿忿地说。
“你夫人呢?”我们俩只顾说话,没有注意他的妻子。
“在那边呐,她今天有点心事。”恩明说。
我扭头看到恩明的妻子正站在后面的栏杆前。
恩明告诉我,妻子的父亲就是在桥上牺牲的。抗美援朝时,恩明的岳父是志愿军运输部队的连长。正当他们的卡车开到桥中间时,美国的飞机扔下了炸弹。
“连遗体都没有找到,烈士陵园里只有他的衣冠冢。每年清明,我们都要来江边祭典他。”恩明神色黯然。
我们来到恩明夫人的身边,没有说话,陪着她默默地看着桥下滔滔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