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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依旧下着,时而徐时而疾。雪已过膝,早已将低草淹没,将大地染成了雪白。
他在雪中喘息着,仿佛每一步都能耗尽他的体力,雪中只留下一排凌乱的脚印。
他右手缓缓探入怀中,将一个小小瓷瓶取出,慢慢将瓷瓶打开。那倒置的瓶口却没有药丸滑出。他轻轻晃了晃瓷瓶,依旧没有一粒药丸自瓶口滚落出来。
“没有了,一粒都没有了。”周云寄口中喃喃。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奈。
自下雪以来,他每日都要消耗不少药丸,否则气血不畅,再无法前行。到了此刻终于没有药丸可以服下,他的前行之路或许将就此断绝。
大地一片苍白,无边无际。一道人影在缓慢的移动着,显得那么渺小,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微不足道。
雪迅疾起来,被狂风扬起,于天地间飞舞。那雪中前行的身影在风中似摇摇欲坠,他粗重的喘息声被风声掩盖,每行一步身体都会摇晃。他的气血损失过大,体力快要消耗殆尽,若非是靠着顽强的毅力,此刻早已昏死过去。
“只能到这里了么…不甘心啊…”
他苍白的脸上血色尽无,双腿已渐渐迈不开步子,沉重得仿佛压着一座山。双腿渐渐酸软,而后慢慢的没有了知觉。脑海轰鸣,天地仿佛旋转一般,意识开始模糊,呼吸似要停滞。
“就这样…结束了么…”话语未尽便倒了下去…
大雪飘落,纷纷扬扬的洒在他的身上,欲要将他掩盖,抹除他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一道人影立于数十丈外,着白色长袍,身体修长,长发被白色头冠束在头上。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那倒在雪地里的身影。
“此地天气恶劣,还未入冬便下起这般大雪,更有深重的苍凉之感,给人很重的压抑感觉。一路上未见人迹,他为何行到此处?弑神殿怎可会建址于此!”中年男子很是疑惑。即便弑神殿神秘非常,但此地环境对于人的修炼有害无益,因而并不适合建立宗门。
中年男子缓缓向周云寄行去,内心沉吟。他伫足在一丈开外,注视这个倔强得让人心惊的少年。
片刻后,中年男子行到周云寄的身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来,正欲去探那少年的鼻息。他那伸出的手,突地一顿,而后内心一颤。他猛的抬起头来,内心却惊疑不定。
“阁下何人?为何不现身一见!”他运转内息,以“风息”之术感知四周。适才,他分明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威胁,似在阻止他靠近地上的少年。但他运转风息之术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中年男子看向地上的少年,内心虽有些惊疑,但似乎这样才能解释这少年来此的缘由。
等待了些许时间,四周再无任何异常,他再次伸出了手,向地上的少年抓去。他的手尚未接触到少年,一股莫名的气机向他挤压而来,那气机中满是寒意。他的手似乎被凝固在了那里,身体也被一种压力禁锢。
中年男子大惊,全力运转内息,挣脱了禁锢。他飞身后退,凝神戒备,内息急速运转着。
风声呜咽,暴雪在此时仿佛被牵引一般,绕着中年男子旋转起来。而中年男子周围三丈之内一片雪花也无。更是在那风声之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
中年男子双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他的“风息”之术未曾停止运转,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出现其他人的气息,而这人却能于如此远的距离操控风雪,如何能让他不震惊。他出身风族,对于“风”太了解了,即便是风族三尊也难于如此距离这般精准地操控风雪。
“你的感知很敏锐,定是修习的功法特殊吧。”那风中传来了似人非人的声音。
“在下来自风族。前辈好手段,能否告知尊名?”中年男子于声音中听出了沧桑。
“风族?北疆的风族么?”风声呜咽依旧。
“正是!”中年男子眼中神光微闪:“此人出自弑神殿,在下奉二尊主之命一路追踪,不知前辈在此清修,打扰之处还望前辈海涵,在下这就带此人离去。”
中年男子注视着四周旋转的雪花,此刻已密集得仿佛一堵墙一般,他已看不见外面分毫。那隐在暗中之人似乎并未打算放他离去。
“前辈!”中年男子大呼。
“江湖中的恩恩怨怨老夫无暇理会。不过,老夫倒是对这小子有些兴趣。至于你么,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离去。老夫很久没见过生人了,久到都忘记了时日。你来陪老夫说说话。”风中的话语细微但却很清晰。
“此人就留给前辈吧!但在下却急着回去复命,若是时日久了,难免引起尊主的不满,只怕到时起了误会,动了干戈。”
“无妨!老夫早已为天下所不容,也不在乎多招惹一个风族。既然你执意要离去,老夫只好将你强留下来了。”
那旋转的雪墙轰然爆开,雪如惊涛骇浪一般向中年男子冲击而去。中年男子运转内息,劲气自丹田内向着筋脉内汹涌流动,而后在体外形成一个透明的气罩。他凝神聚气,催动玄功,御动狂风,试图将那雪浪冲散。
“噗噗”之声不断响起,狂风似乎被绞碎了,那雪浪来势不减,与中年男子的气罩撞击在一起。
巨力传来,气罩崩溃,中年男子被气浪猛的挤压着。他内息都被压得滞涩起来。
雪浪一波接一波,不断冲击着中年男子。他的内息已运转到极致,可那雪浪中的巨力和压力总是能减缓他内息的运转。
雪浪过后,中年男子已口角溢血,他不断喘息着,内息消耗很大,全身都有了疲态。
一道身影至远处向他靠近,不过数息便立在三丈开外。
来人是个老者,衣衫单薄,满头银发,脸上皱纹满布,双眼有些浑浊,眼窝微微内陷。老者粗看之下仿佛已是风烛残年,与寻常老人一般无二,体内仿佛不存半点内息。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看向那老者时有些讶异,这样一个老人实力却如此高深。或许一些高人能隐藏自己的实力,让寻常练武之人看不出端倪。但他出自风族,“风息”之术已有些火候,他能感觉到老人并非隐藏了实力,而是丹田筋脉内确实无内息运转。这让他十分不解,不知这老者是否为刚才对他出手之人。
“你很惊讶!看来你看出老夫的状况了。风族,曾经有过耳闻。这‘风息’之术倒是有些门道。”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老夫确实没有了内力,正是被人称作的‘废人’。”
中年男子愕然。
“不过,这世间还有他途能获得力量。刚才你也体会到了。”
中年男子大惊:“是前辈在出手?可是你…”
“老夫自有机缘。二十多年前老夫被人围攻,最终成了废人。嘿嘿,什么名门正派,那都是笑话,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老者缓缓抬起双手:“老夫可不想现在就被人寻到,所以你必须要留下!”
随着老者抬起的双手,四周的空气变得紊乱起来,狂风呼啸,卷起飞雪,将两人围了起来。
中年男子瞳孔收缩,他此刻内息消耗过大,已不复巅峰战力。若再如刚才一般,很快便会败下阵来。
飞雪急速旋转,化做圆形雪墙。雪墙内的两人对恃着,那老者面带笑容,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前辈执意要如此吗!我风族尊主自然知晓在下的行踪,即便拿下在下也无用。何必要招惹风族呢!”
“呵呵,留下你自然有用。其他的自然不需要你来操心。”他那浑浊的双眼此刻变得幽黑起来,仿佛黑洞一般,传出一股慑人的吸引力,欲要将人的神魂吸走。
中年男子骇然,神情恍惚了一瞬。只是一瞬,他内息停止运转。虽然片刻后内息运转如常,可一股冰寒之力却侵入了他的筋脉内。
冰寒之力无孔不入,中年男子内息似乎都被冻结了。他内心焦急,筋脉中的内力流转越发滞涩,血液流转都缓慢起来。
“不用反抗了!你一路追踪到此应该累了吧,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有些模糊的话语传入中年男子的耳中。
“咔咔…”老者身前忽地出现了坚冰,而后扩散开来,不断蔓延,很快便将中年男子脚下冻结。那坚冰顺着中年男子的双脚向上蔓延,不过片刻便将他冻结在坚冰内,仿佛化为了冰雕。
老者散开了飞舞的雪墙,几声咳嗽传出,而后叹息一声:“哎!此地终究也被人寻到。老夫时日怕是不多了,而如今却送来这样一位少年,该不该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他注视着少年,脸上慢慢挂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