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彭淑萍想在一中门口卖凉皮，向朋友们讨教，才得知凡一中门口做生意的，都是有背景的。她不想再打扰小王老师，于是作罢，打算另寻活干。

彭淑萍寻了一家还是卖凉皮的。

老板做得时间久，生意做大了，除了凉皮、稀饭，还卖扯面、棍棍面、凉菜、卤味这些。还带过饺子，试了一阵，人手少忙不过来，人手多成本高，才算了。

这家店在市场这块开七八年了，有一定的知名度。那天，彭淑萍用脚丈量县城，实则重新调研市场时，听很多人说这家凉皮好，有特色，刻意而来。

既是有目的来的 ，自不是吃一碗饭那么简单。她在店里连吃带喝坐了快半小时，嘴和耳朵就没停过。

当时刚过饭点，客人不算多，老板闲下来在柜台那儿算账，几个伙计进进出出忙活。彭淑萍挑了个面善的伙计，问人家店里的经营品种都有啥，伙计忙着收拾桌子，下巴朝后一呶，“墙上都写着呢，自己看！”

墙上有个框，框里详细列着十几种饭食，按大小份注明价钱。

彭淑萍第一碗要的是凉皮，米皮。米皮和她在家常做的不一样。家里是面皮，用的麦面，不洗面，也没有面筋。这是米皮，米磨的面蒸的，要洗面，工序比那个复杂。

她以前上集摆摊吃过米皮，她自己觉得还是面皮好吃，但是菜单里没有面皮，只好点米皮。等饭的时候，她随口问了句咋没有面皮，一个伙计笑嘻嘻地回答，米皮高级么！面皮在自家就能吃，下馆子还不尝个高级的！

“哦——是这回事！那这个擀面皮又是个啥呀？”

“呵！擀面皮你都不知道，不知道尝尝就知道了。”这伙计是个狡猾人，一下子多绕彭淑萍一碗擀面皮的钱。

“尝尝就尝尝！味调重点，我口重！”彭淑萍硬气地说。

“哎——“伙计冲厨房拉长音调喊：”一碗擀面皮！味重！”然而，彭淑萍想借机多问点啥，伙计脚不沾地，蹿了。

02

吃完擀面皮，她又要了碗烙蒸面皮，没办法，要不然，不吃光坐着，惹人怀疑呢。就这样，已经有人往她这儿看了，觉得这女的饭量真美！

三碗吃完，彭淑萍撑得不行。她坐在凳子上，感觉饭就在喉咙眼，一举动，能於出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伙计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坐下休息，一个个看着彭淑萍直乐呵。有个女娃给彭淑萍端了碗面汤，说““姨，你甭着急起来，反正这会没啥人，你多坐一会儿。”

其他人笑：“你知道她吃撑了，还给端水，不成心么！”

女孩失笑，彭淑萍跟着也笑，嘴没敢张大。笑完，她捧着肚子慢慢往起站，动作慢的像个孕妇，女孩过来扶她。彭淑萍自嘲地说：“我还是站着吧，站着饭能下去快点！”

大家又笑。柜台里的老板都多看了她两眼。

彭淑萍捧着肚子在店里踱步，名正言顺，有了留下的理由。她边踱步边和伙计们谝闲传，尽量不露声色的打听。

03

开始时，伙计们有问必答，一个说得不对，其他人还七嘴八舌补充，过了一会儿，人困马乏，一个接一个趴桌上睡着了。只剩下那个女娃，俩胳膊叠放在桌上，下巴托在胳膊上，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彭淑萍走到哪儿，她的眼睛骨碌到哪儿。

彭淑萍四下看看，老板也不见影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她小步急走到女娃跟前，声音极低，打听店里一天的流水，女娃说个大概数，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又问这个生意的关键之处。这时，女娃直起身，认真看住她问：“姨，你打听这么多，到底想干啥？”

彭淑萍拉着女孩走出店门，在隔壁商店给女孩买了根最贵的冰棍，女孩不要，她硬塞给她，然后，俩人肩并肩坐在门口阴凉处，继续、深入、交流。

“原来你也想卖凉皮呀？”女孩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说。

“放心，我不跟你家抢生意，我在另一地儿卖。我就是先打听打听里面的门道，以防上当。哎女子，我看你也是个心善的，其实是我这两天在县里转，发现咱县卖凉皮的人不少，可就你家生意最好，有的人明明门口就有，宁愿走十几分钟到你家买，我就不明白是咋回事了？咱俩投缘，你给咱说道说道。”

“这能有啥原因？”女孩舔着冰棍，浑身上下都写着“这你还看不出来？”，“一是我家凉皮种类全，二是因为我家做得好吃呗！”

“种类全我了解了，做得好吃不太明白。凉皮工序都差不多，为啥大家觉得你家的特别好吃呢？”

女孩笑了。三下两下把冰棍咬完，两手交互一抹，考彭淑萍，“你说凉皮工序都一样，那我考考你，做凉皮都有啥工序？”

问和答的人反过来了。彭淑萍被一小女孩考试，倒也不生气，她按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女孩手一摇，No No No，你说得不对。

“不对？哪儿不对？”凡彭淑萍挂了心的事，她都很好学，求知欲特别强，只要能让她学到真本事，尤其这本事能让她挣钱，那她可太认真了。对方是啥年龄、啥身份，她才不介意。

04

女孩邦邦邦说了几句。彭淑萍大惊：嗬！岂止知道，这娃简直就是个凉皮通！

“三人行，必有我师！”真人版在彭淑萍眼前上演了一回，让她觉得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这几碗饭，没白吃。

听到最后，彭淑萍两眼放光，恨不能立刻马上把这个大宝贝从老板手里抢过来。

她眼冒星星地看着女孩，“天呐！你懂得真多啊！像你这种人才，你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她琢磨，要是价钱自己能承担，干脆把这娃挖过来算了。有这宝贝在，还怕生意做不起来！

“多少钱？千金不换！”

俩人正一个说得高兴，一个听得高兴，冷不丁，从头顶上方冒出个声音，男声，粗声粗气的，吓得两人原地一激灵。

俩人齐抬头，只见头顶的窗户里探出来个脑袋。女孩看见此人，咧嘴一笑，伸着懒腰站起来，不自觉冲来人撒娇：“爸，您终于醒来了！呶，按您老人家吩咐的，我给我姨把大概情况已经介绍了，剩下的详情，就请您这位专家，闪亮登场吧！我这小女子，先行退下了，得得得得得——”

彭淑萍头顶响了个雷。啥？！这是她爸？！她是他娃？！这店、就是她家的？！

她只是想打听点内幕，这、这、竟然直接撞正主手里了。现在大老板出场了，她，能有好下场吗？

彭淑萍看着滋溜一下不见人影的女孩离开的方向，在心里为自己哀号，头顶上，那位大老板还在叫她：“进来吧，大妹子，你都想知道啥？问我！我给你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