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的第一所学校是村办小学。
学校离家很近,沿着南北向的村道直行五百米,就在路的西边,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子。大门朝东,南面是操场,西面造型稍微讲究大气一点的三间屋是办公室,北面一排五间屋子是教室。因为教室不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学生都是两个年级共用一间教室的。我念一年级的时候就是这样,和二年级的学生背对背坐着,连老师也是共用,给一年级上半节课,再给二年级上半节课。然后第二年就有政策,村办小学要取消,并入镇里的中心小学了。于是我二年级的时候,六年级没了,三年级的时候,五年级没了,四年级的时候,就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年了。
虽然是这样简陋,又土又小的一所学校,但景物其实不坏。从校门到办公室是一条平整的水泥路,两旁整整齐齐列着两排柏树,尽头则延伸出修剪过的女贞树篱。进门的大花坛里有两棵紫薇树,记得是开粉花的,着实有年头了,和如今路边如剥了伞面的伞架子般的寒酸样全不同。办公室门口的花坛里则是一棵桂花树镇着,也是老树了,一年年的开不开花全看它心情。
这些植物给了年幼的我许多乐子。柏树开花时,叶尖上粘满黄色的颗粒,掉得一地都是,我能很有耐心的一粒一粒收集半天,装在小塑料袋里,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女贞树长成的叶子很脆,一折就断,但背面那层薄膜还是连着的,足够小心的话可以撕出完整的一片,只是我好像从未成功过。紫薇的花苞是圆鼓鼓的,略软,一捏,花瓣便从萼片的裂口中吐了出来,小孩子辣手摧花总是不留情的。还有那土操场,虽然只能长些杂草,但雨后有时会生出许多地衣,附近的居民回来捡,我也跟着凑热闹,捡了一把带回家,一路握在手里都捂热乎了,当然是被父母毫不犹豫的扔掉了。
一排三间的办公室里最南边的一间其实是厨房,砌了土灶,主要用来给老师们烧开水,屋里堆满了茅草和干柴,我也被抓壮丁去烧过火。说这排屋子更讲究大气主要是因为一个屋脊和屋檐更华丽些,另一个就是有门廊。每根廊柱下都坐着一个石墩,其中最北边那个形状特别圆润,肚子鼓鼓,表面也特别光滑,是学生下课时争抢的重要目标。办公室外墙上挂着一个老旧的铃铛,或者是锣?那时候是没有电铃的,上下课的时间也没有定得那么精确。老师看看表,觉得差不多了,就揪住垂下来的绳子,摇几下,然后“当当当”就响起来,声音全无电铃那等穿透力,但学校这样小,大家都听得见。
学校正中间的位置是一座很小的水泥台,砌了几级台阶,顶上立着旗杆。周一的早晨,我们也有升旗仪式,我还做过光荣的小升旗手哪。
我念中学的时候,这间学校失去了所有的学生和老师,空置了,渐渐破败。后来学校被村里用来做了别的用途,只是也不长久,再后来连屋子都被拆掉了。那些树木、花朵、石墩更是早就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