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婆的客厅里,总摆着一座擦得锃亮的铜座钟。钟摆滴答晃了四十年,齿轮咬合的声音,是她和老周这辈子最熟的背景音。
老周走的那天是冬至,窗玻璃蒙着薄霜。他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还攥着阿婆的袖口,声音轻得像飘雪:“钟别停,等开春樱花开了,我就……”话没说完,心电监护仪的线就拉成了一条直线。阿婆没哭,只是把座钟的发条拧到最紧,指腹蹭过钟面上老周刻的小樱花——那是他们结婚那年,老周笨手笨脚凿的,花瓣边缘还歪歪扭扭。
打那以后,阿婆每天都要拧两次发条。清晨天没亮,她就搬着小凳子坐在钟前,耳朵贴在铜壳上听,像是能从滴答声里听见老周的脚步声。有回社区志愿者来帮忙,见座钟慢了十分钟,要帮她调,阿婆却急得拦住:“别碰!这是老周走那天的时间,他还没看完今年的樱花呢。”
开春的时候,小区里的樱树真的开了。粉白的花瓣飘进阳台,落在阿婆织了一半的毛衣上。那天傍晚,阿婆像往常一样拧发条,指尖突然碰到钟腔里的硬东西——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里面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老周的字迹:“阿妹,等我走了,你别守着钟哭。樱花开的时候,就把毛衣织完,穿给我看。”
阿婆抱着纸条,终于哭出了声。窗外的樱花还在落,座钟的滴答声里,好像真的混进了老周的笑声。后来阿婆常坐在樱树下织毛衣,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座钟就摆在身边,依旧走得很准。她总说,老周没走,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她听每一声滴答,看每一年樱花。